初平三年的五月。
寿张。
曹操军大营。
曹操有些矮胖，身材算不上高大，腿粗手不长，远远看去相貌并不出众，可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一看就有故事。
曹操骑着绝影马，腰挎倚天剑，悲痛地看着军营中的惨象。
自己当年跟随皇甫嵩将军征讨黄巾军，是如何地意气风发？
就说去年，十余万黑山贼攻略魏郡、东郡。
自己不也是轻松破敌了吗？
就连袁绍那混账，也表奏他为东郡太守，书信上也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为曹东郡。
为什么？
袁绍那混球逼着韩馥让出了冀州，自己却陷了进去，公孙瓒借着大胜之威连连攻夺冀州郡县；黑山贼又开始了偷家；南匈奴于夫罗劫持张扬，顺黄河而下一路抄掠。
还是曹操关键时刻讲兄弟情谊，夺下了东郡，牢牢地控制了黄河的诸多渡口，守好了他袁绍的腚眼子。
可现在。
他曹东郡败了。
他只赢了战场的指挥，其他地方却是惨败。
他这场仗虽然赢了，可他还能坚持到下一场胜利么？
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你可以赢无数次，但只要输一次，就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的营地。
堆积着的尸体，怎么挥都驱不走的苍蝇团，还能动弹的人憋着一口气在为死人掘土。
他们不敢在茫茫深林中生火，他们知道，这里有着仍百万敌军，生火就是暴露位置，就算找死。
他们啃着干硬地粮草，强迫自己咽下去。为数不多地水都被医者拿来给伤患清理伤口了，是没能烧开的生水。
这能救活多少？他们不知道，但还是默默地让出了水源去救治伤患。
这是曹操军目前仍能有战斗力的原因，他们知道，自己受伤了，同伴也会救治他们。
否则，逃兵的数量绝对压不下来。
这里是真的有百万敌军。
百万青州黄巾在也不过几百万人口的兖州流窜。
兖州四通八达，经历过多次战乱后人口或是消亡或者流失。
更有甚者，便从贼了。
一个村子吃光了，就抢另外一个村子。
等两个村子都吃光了，就联合起来抢第三个村子。
本来被公孙瓒铁骑突杀的三十万青州黄巾，一路流窜又达到了百万之众。
妇女，孩童，老人。
菜刀，锄头，扁担。
而黄巾中的青壮，他们在无数次抄掠中磨练出了武技，在攻杀世家坞堡的过程中学会了战阵。
有的士兵拒绝杀这样的敌人，他们被青州黄巾杀了。
有的士兵认可杀人，他们仍然敌不过百万青州兵。
曹操可没有公孙瓒手里的白马义从。
曹操手里也没有汉帝国讨伐张角时的北军五校与三河骑兵。
他快在黄巾浪潮下坚持不住了。
他的东郡在疯狂地运转。
每天都有军械、甲胄、战马、粮草、士兵到达。
但他的损失更快。
他杀了一万黄巾，就又会冒出两万黄巾。
旧兵日益少，新兵不习练。
这是曹操军的真实写照。
曹操看着军中的一片狼藉。
心中升出无限地迷茫。
夏侯惇打马过来了。
“孟德，鲍信力战身死了，黄巾军不愿意归还尸体供士兵祭拜，鲍信手下的士兵前来汇合我等，请求一同再次攻击黄巾。”
夏侯惇已经对伤亡有些麻木了，看不出任何地情感，只是坚毅地跑来知会曹操这件事情。
鲍信，死了。
曹操心中泛起一丝疼痛。
说起来鲍信算他的老上司，也算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领导。
鲍信这人很厉害。
董卓入洛时。
鲍信一眼就看穿了董卓的虚虚实实之计，请求袁绍出兵驱逐董卓。
袁绍好谋无断，居然怂了。
这洛阳本该姓袁的，最后却姓了董。
鲍信知道袁绍怂了但绝对不会甘心，于是一路募兵返回济北。
坐待天下大乱。
而十八路诸侯讨董。
鲍信看了所有人，众人都在恭维盟主袁绍，只有鲍信称赞曹操有济世之才。
而在青州黄巾兵临兖州时。
又是鲍信劝说刘岱施行清壁坚野的计划。
结果刘岱不听，最终兖州大乱。
在曹操心目中，他的能力可以和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人杰相提并论。
同时他还是一位待人谦和受人爱戴的好领导，是曹操的人生领路人。
是他提议兖州各位大佬邀请曹操入主兖州。
曹操是发自内心敬佩这位老人，他从内心感激这位老人。
现在，曹操的人生领路人死了。
曹操顿时感觉人生的前路一片坎坷。
像鲍信这样优秀且具有品质的老领导都死了，自己能拿青州黄巾军有什么办法呢？
曹操微弱地发出一阵叹息。
曾经他把鲍信作为自己的榜样，他相信自己能够成为许子将口中的治世能臣。
现在，老领导走了，梦碎了。
鲍信这般人物只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
而他曹操？估计只会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曹操喃喃到。
他不知为何想了关中发生的巨变。
董卓的那首短歌行，简直写到他心坎里去了，曹操不得不承认董卓写了首好诗。
他不知道何时董卓居然有了这般英雄气概。
他居然敢这般杀害世家，随后大举度田。
曹操突然有些佩服董卓。
关中朝廷的势力复杂。
天子，士大夫，吕布并州军。
董卓玩的很转。
董卓不跟任何一个派系哔哔赖赖，全都一顿锤，还全部都锤趴下了。
他还敢效仿光武帝度田。
而他曹操面对着青州黄巾，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杀士大夫，度田。杀士大夫，度田。”
曹操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些什么，他努力地思索着。
“有了！”
曹操一拍大腿，大声说到。
“什么有了？孟德。”
夏侯惇有些疲惫，但还是耐着性子等曹操处理鲍信地事情。
曹操才懂什么有了。
有办法了。
董卓杀人度田。
而他曹操可以收纳人度田啊！
兖州已然破败，世家纷纷逃亡。
青州黄巾说是贼寇其实更像是武装地流民。
曹操的东郡有大量积存地粮食，紧凑点着用，完全可以借着兖州的度田令收纳下这群青州黄巾。
“我只需书信一封，不仅能将鲍叔的尸体要回，甚至有机会收纳下这群黄巾，你信也不信？”
曹操故作神秘地对夏侯惇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