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丹东)是一个临江临海毗邻朝鲜的边城。
鸭绿江由此入海,所以当海船抵达之后,还需要沿江航行一段路才能进入到临江。
此时船队已进入到鸭绿江入海口,正沿河而上。
“终于要到了!”
朱举人蒋举人海公公三人站在船头,眺望着不远处的镇江城越来越近,心潮澎湃。
此次举事,意义非凡,有了这批军需,他们可算是立了头功。
海船没法深入内河,船只行驶了两三里便靠在河边的一个小码头处停了下来。
不过没关系,远远已出现了数十艘小船,上面插着一面面绘有海东青的旗帜。
海东青在《本草纲目.禽部》有云: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辽金两代皇族都把海东青列为御用神鸟。
而自承为大金后人的女真人,自是视其为瑞兽和图腾。
“自己人,是主子爷派人来接咱们了。”朱举人兴奋大叫。
主子爷?
虽说小海子是个太监,在皇宫侍候人出身的,可咱家侍候的可是皇爷,上天之子!
再想想面前这人给一个生番做奴才,还做得如此兴高采烈,小海子公公也是一阵阵反胃。
这人也太贱格了吧?还是读书人呢,我呸!
小船很快驶近,当先一艘船上有人用女真话大喊了些什么,小海子没听懂。
这边朱举人和蒋举人也用女真话回答,不多会,便见小船靠近海船。
“快快,把货搬出来,分开吊到小船上去。”朱举人指挥人开始卸货。
“对对,我去把弟兄们都组织起来,大家一起快些。”小海子开始招呼东厂余孽一起出来帮忙。
沉重的钢锭一块块吊到小船上,小船上的女真的敲敲打打,一脸狂喜,泪水都要压眶而出了!
从来没见过如此好成色的钢锭,打出来的兵器定然是锋利无比!
在众人热火朝天卸货的时候,海公公不忘交待心腹尽快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当然,这一次并没有使用信鸽,而是在码头上做了一个标记,常驻在附近走动的细作自然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去。
三十万两白银买到的钢锭自然不是个小数目,很快三十艘小船就装之不下,拉回镇江仓库里存放,之后又再过来拉第二趟,第三趟,一直到了傍晚才将两艘海船里的货物拉完。
朱举人等人一直到了最后才乘船回到镇江。
面对功臣的回归,又带有大批急需的物资,这些人自然是要得到主子奖励高位厚禄的,接应的女真人自然不敢怠慢了贵人,宰鹿杀羊,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当然,居移气养移体,朱举人蒋举人久居中原,早已忘本,讲究一个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对这种粗糙的饮食是没有半点兴致的。
因而这个时候,蒋举人带来的两名大厨就派上了大用,经过两人的妙手烹饪,一道道女真人闻所未闻的佳肴流水价呈现在众人面前,惊掉了闻香垂涎的女真人下巴,原来人间还可以有如此美味。
光靠他们两个是不成的,于是城里大小馆子的厨子俱都临时强请了来做为帮手,酒菜源源不断地往营地里运送。
看看,咱们不仅把急需的物资带回了家乡,还把中原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传播到了家乡,实是善莫大焉!
“各位,这第一碗酒,先敬我们伟大的主人董山,是他,天神赐给我们的命运之子,注定要带领我们重现大金的辉煌,把大好河山从明廷手里夺回来,大伙天天可以上醉生梦死的好日子……饮胜!”
女真人以大金后人自居,此时提到先祖辉煌,人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群情激奋。
“为了主子,饮胜!”
“为了大金,饮胜!”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对于清苦的女真人来说是极难得的享受,加之今日的酒菜如此美味,众人早已忍不住敞开了胸怀痛饮。
只可惜考虑不周,没有美貌女子的歌舞助兴,未免有些不够尽兴。
不过千万不要忘记了,小海子公公乃是侍候人的行家,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大手一挥,早有数十名穿着艳俗,粉底厚重的女子隆重顿场,一时之间气氛生生拔高了数个级数。
“公公有心了。”朱举人点头微笑,真的是很难得,镇江城凋敝,这些女子怕已经是整个城里的窑姐都被搜刮一空了吧?
“不敢当大人谬赞,小人本份而已。”小海子媚笑道,到了这里,朱举人的身份就再不能用过去那一套来称呼了,海公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公公放心,朱某定会在主人面前为公公美言,以公公之才干,定然会大用的。”
海公公大喜,连连拜谢。
便在这时,诸位女真头领带着朵颜卫头领过来向三人敬酒,一时之间,斗酒行令,其乐融融,说不尽鱼水之情。
同一时间,女真人欢庆的时刻,一支军队已经悄然逼近。
“报!”
“报!”
一道道消息流水价传到了方唐镜三人手里。
三人此时正在连夜行军。
大军夜行,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不过放在这支队伍就不算什么了。
队伍前有人专门探路,每一伍配一只江南格物院研制出来的小马灯,众人行走在路上并不会觉得很暗。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三位主帅并不着急,早在白天,常风和老侯两位江湖老油条已经带着三百便衣混进了镇江城中。
从这些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就可以断定,最少有一座城门已经在掌控之中。
三人看罢情报,相视一笑,方唐镜道:
“让常风老侯两人酌情处置,最好让牛郎中调制一些特制的酒水送将进去,君不见《水浒传》里的智取生辰纲么?让鞑子们魂归西天时也能仍在美梦之中,岂不美哉!”
行至子时,队伍来到镇江城外三里外一片树林停下待命。
“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体力。”
命令一层层传了下去,一队队战士下马,喂马,然后拉开睡袋而卧。
“公子,你也睡会吧,这几天你睡得太少了。”大牛作为亲卫队长,自然十分关心方唐镜的身体。
“也好,睡半个时辰,到时间喊醒我,养足了精神好杀人!”方唐镜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拉开睡袋便钻了进去。
汪直和王越也是困得不行,同样拉开睡袋倒头就睡。
睡袋这玩意硬是要得,平时卷起来可以当个靠背的,用的时候随便找个平整地方铺开,人往里钻就搞定,便是这天寒地冻的,睡袋里也暖和得紧。
这些时新玩意松江府兵早就习以为常,只有京营兵新奇得不得了,议论纷纷。
“不得喧哗,他嬢的,不想睡的都给老子起来做三百俯卧撑!”巡视军官大怒,压低了声音怒骂。
公子不提倡打军棍,不然非让这些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众人缩了缩头,老实睡觉,,不一会就传出鼾声。
现在这些人主要是松江府兵和京营兵,前者经过一年的剿匪,间中还有与倭寇交手的经历,后者乃是王越亲自挑选那些曾跟他出战边关的精锐,可以说都是战火淬炼过的老兵,懂得合理分配体力。
镇江城里,此时气氛达到了顶点。
“好……科尔沁的勇士万岁!”
“好什么好,是我们建州的巴图鲁胜出!”
“同胜同胜,同时落地,不分高下……”
酒到兴起处,女真和蒙古的勇士们便甩开膀子开始了传统的“博克”,也就是摔跤。
这是男子间表达友谊的一种激烈方式。
你方摔罢我登场,酣畅淋漓,过瘾之至。
酒正酣、舞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