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董山还活着?”
“董山近期会大举犯边?”
“女真使团是董山的疑兵之计?”
项忠、马文升、扬鼎三人看着手里的军情简报,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一次万化皇帝秘密召见,当然不会只是水泥和新式建筑法的问题。
最主要还是军国大事。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越。
并不是因为这里王越最知兵,项忠和马文升自信都不比王越差,乃是因为王越目前所提督的十二京营是从病退的武靖侯赵辅手里接过来的。
而武靖侯赵辅正是成化三年成化皇帝发动“成化犁庭”战役的主将,此役痛击女真,擒杀当时女真酋首李满柱及其子,同时也擒住了董山,后董山逃跑,被明军追上斩杀。
武靖侯这个侯爷的位置也是因这一战获封的。
此时听说已经死了十二年的人又复活了过来,并且还企图卷土重来,为祸大明,大家自然是难以接受。
而熟悉那一战内情的自然是接过赵辅军务的王越了。
王越脸色平静地道:“此事怪不得赵将军,赵将军说过,是那董山逃脱之后,他曾派九路人马过筛子一般大索过,后来找到一具身材相貌都极相似的尸体别无所获,于是只能枭首带回让俘虏辨认,俘虏均认定是董山。其后又出于军心舆情的需要,于是上报斩杀了董山。”
“如此一来,董山生死成谜,不能排除有人假冒董山名头行事了?”项忠蹙眉说道。
“董山仍然活着,此事不必质疑。”一直没开口的汪直说话了,他取出一份情报道:
“此乃我西厂暗探九死一生探出的情报。事实上,董山此贼之狡诈,远超你我想象。
此贼当日逃出之后,并未立即逃向安全之地,而是先将前来营救自己的忠心卫士杀死冒充自己,假装成酒后内讧被杀,然后一把火烧了藏身住处,自己藏身于冰雪之中,生生逃过九道搜索。”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董山心思的狠辣歹毒可见一般,而其忍隐的能力更让人后背发凉。
汪直又补充道:“还有一个情况可以从侧面证明董山未死,那就是此次的女真使团之中,觉昌安此人便是董山嫡子,而众所周知,董山一脉在当年号称已被其族诛绝,并且女真传统乃是兄终及弟,强者为王,若董山已死,其子就算不死也绝无可能出头。”
有理有据,众人不信都不行。同时也不得不对西厂的情报能力刮目相看。
众人均想着,汪直这厮果然有两把刷子,倒也不是一昧的拍皇帝马屁。
暗探居然能深入到女真内部,探到如此隐秘的消息,西厂如今可比锦衣卫和前东厂要强太多。
众人再看军情简报,又是一惊!
“董山已经完成了进攻前的部署,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糟糕!”
此时正是三月底四月初,冰雪初融之时,不但道路泥泞人马难行,且正是一年之中粮食最匮乏之际,朝廷把所有重心都放到春耕上面,更是没有精力分心边事。
董山选在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边关无备,整个朝廷也无备啊!可谓是正正击中了朝廷软肋。
形势一下变得严峻起来!
“可曾探明贼人进攻线路?”项忠急问。
“没有,贼人此时分三路预备,进攻方向随时可以改变,只要窥到我边关何处薄弱便可一举而下!”
这就是游牧民族的优势了,呼啸而来,倏忽而散,飘忽无定,难以集重兵克之。
当然,也可以再现“成化犁庭”故事,集重兵平推到敌老巢。
但现在不行,敌人占据了主动,自己这边集结令还没到,说不明哪处雄关已经被攻下了。
加之朝廷派兵,粮草辎重就要准备良久,没有两三个月根本组织不起大规模的行动。
敌人有这两三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已攻到北京城下了。
“唯有令边军主动出击了!”马文升不确定地说。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节奏,谁都知道现在的边军野战不行,这是要牺牲部份边军换取朝廷准备的时间。
“恐怕这正好中了贼人之计!”王越否定。
道理摆在这里,边军守城尚且难保,若贸然野战,精锐一旦损失,城池根本就不用守了。
若董山只是打着劫掠地方的心思说不定不会占据城池,可若是这厮有野心的话,占据雄城那就是很容易形成割据之势,麻烦更大。
现在看来,董山蛰伏十二年,绝对不会只劫掠地方这么简单。
“要提醒诸位大人注意的是,简报上还有一条,有确切的情报表明,就在昨日,有价值三十万两的精铁等物资通过天津卫海运,发往了辽东。”汪直提醒众人。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又接着看简报……
我……去,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董山得到这批军需,兵甲会犀利到何种地步,人马又会膨胀到何种地步?
要知道,游牧民族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皆为控弦之士,个个是天生的战士,稍一武装便可拉出去打家劫舍,全民皆兵。
唯一限制他们战力的就是武器装备。
因此就算是粗铁亦是禁止交易的物资,更何况是精铁!
这简直是如虎添翼,众人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雪亮的钢刀、锋利的箭簇刺入到大明官兵和百姓身上,血水横流的惨状……
众人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消息太要命了!
众人都看向了项忠马文升这两位兵部的当家人。
项忠苦着脸摊手道:“唯今之计,只能坚壁清野,将京城附近各地民众抽调进京,同时整备京营,随时出战,当然,勤王令也要预先吹风,让各地做好准备,随时应战。”
马文升补充道:“通州天津一带需得调重兵防守,这两处乃是国家粮仓和物资集散地,若是不幸沦陷,贼势难制矣!当然,另外还要派人也董山谈谈,以往之羁縻之策还是有些用处的,晓之以理未必就不见效,总之什么都可以谈,只要能争取到时间,稍让些步也是可以的。”
两人说的倒也不失为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不是要做缩头乌龟吗?这让我大明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如何面对属国?海内外如何看我大明?”汪直越听越火,拍案而起。
“这怎么是缩头乌龟呢,这是韬略,如越王之卧薪尝胆,暂时之隐忍是为了之后的胜利待我大兵云集,便可一举将贼人碾为齑粉,小不忍则乱大谋也!”马文升据理力争。
“我煌煌大明,岂可行此委琐之举,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何惧之有,臣愿提一旅劲师,迎头痛击之!”王越听到兵部之语,亦是大怒,当即请战!
“此非万全之策,若敌流窜攻击,恐将处处烽烟,试问王总宪可有三头六臂?再说了,若抽调京营精锐,一旦战事不利,贼人直攻京城,又当如何?故只有稳住贼人,方可争取到必要时间,一举围而迁之。”项忠不同意王越的方法。
在项忠看来,王越这就是赌徒心理,浑没考虑过万一失败会怎么办?京城可就靠这十二营官兵拱卫,岂容有失!
只要京城不失,其他事情都是无妨的,无非是损失大小,总能解决得了。
谁都知道,就算全女真都攻到了北京城下,也绝对是不可能攻下这座雄城的,所以只要国本不失,照样有机会赢得最后的战争。
“若贼人就是要咱们这般想法,趁着咱们云集大军龟缩防守,他便可痛痛快快地将关外之地囊括到自己手中,如之奈何?”汪直反问。
“总之,京师为天下核心,只要京师无恙,随着咱们大军云集,定教贼人死无葬身之地。在此之前,不可擅动!”马文升半点也不松口。
“这就是兵部的对策?”汪直又问。
项忠和马文升对视了一眼,重重点头道:“然也!”
汪直不再与两人说话,对着成化皇帝道:
“陛下,微臣不敢质疑兵部大政,微臣请命,领本厂精锐三千,奔袭贼巢!不是贼死便是我亡!”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之余只觉邪火升腾,你汪直上嘴唇挨天,下嘴唇着地,好大的口气!
不是贼死便是我亡!
吹牛谁不会!
牛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