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一个人或许不是你“松江府第一秀才”的对手,那咱们组团如何?
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就不信这个邪了!
何况后面还有六七幅据说是赝品的证据呢,没理由一幅都不占上风的,呵呵,方唐镜啊方唐镜,对不住了,今天咱哥几个要踩着你的名头上位了,不须多谢了!
文无第一嘛,书生们的这点小九九,方唐镜和李知府心里明镜似的。
方唐镜自然是阵仗越大越好的。
最重要的是,陆掌柜并不清楚方唐镜是如何把真品指认为赝品的,其中的细节他在二楼并未看清。
而来福、来运在控诉的时候,都是把重点放在方唐镜如何作恶多端上,也并没有细致地描述方唐镜是如何辨认出赝品。
因此方唐镜并不担心这些人会抢了自己的主角戏份。
相反,绿叶越多越茂盛,岂不显得自己这朵鲜花更是冠绝群芳?
这等送上门刷声望的好事,不要太多好不好?
压住内心的狂喜,方唐镜便微笑着提议道:
“既如此,大人何不行个方便,许他们派出数名代表参与会审,亦是我松江文坛盛事也!”
李知府闻言眼前一亮,这方唐镜莫非是鬼才?一转念便是一个鬼主意,生生把一个肃杀的会审现场扭转成了文会现场,实是对自己的声望大有益处!
李知府笑容压都压不住,他看向李大宗师,问道:“大善!不知大宗师意下如何?”
面对李知府的问题,李大宗师自然是允许的,文人相轻,多一些文人反倒会制肘了方唐镜的施展,而且这些人摆明了车马炮是对着方唐镜挑刺来的,为何不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大宗师颔首道:“早听说李知府治下文风鼎盛,今日一见,果然盛名无虚,既如此,便允其选出六人为代表,参与会审,亦不失为一段士林佳话。”
李知府此时已笑得合不拢嘴,正要说些什么,又听李大宗师接着说道:
“既然是读书人之盛会,那这‘快哉风雅集’的文会发起人,陆掌柜再袖手旁观就不合适了,加之莫师爷也是最先经手此案之人,为示公平公正,不如就一并参与进来,也算是一种还原案情,办案文会两不误,此诚开我朝审理风雅事之先河也,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大宗师没提两名小厮,这两个家伙明显不是读书人,此等文会,他俩的身份便属于狗肉上不得台面了,提了反倒将格调拉低,说不定就给了方唐镜反对的借口。
这老狐狸好精的算盘,轻轻巧巧就将自己手下摘了出来,方唐镜,刘指挥,李知府都同时在心里大骂了一句。
李知府当然不会拒绝,他现在和方唐镜一样,乃是最急于求名的时候,影响力这东西正是多多益善。
“既是修契之事,自然是要公平公正,不能让人有闲话,提学大人心思缜密,思虑周详,下官极这佩服。敢不从命。”
“好!”刘指挥使眼见方唐镜并不反对,他自然是不甘寂寞的。
一名武将,能参与这等文坛盛事那是倍有面子,何况还是三巨头之中最主要的成员?
日后随着此事的流传,人人均知是他刘大侉子主持了这次文坛盛事,自然就越加的坐实了自己文武双全的名头,乃是一辈子都有得炫耀的资本。
刘指挥使急忙强行插话道:“既如此,本官忝为‘儒将’,手下官军也不可失了面子,便也选一名‘儒兵’参与士子会审,军民一家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众人绝倒,只听说过“儒将”,这丘八异想天开,居然创了一个“儒兵”的词语出来,实在是……开心就好,不说也罢。
不多时,六名儒衫纶巾的年轻士子昂首挺胸走了进来,意气风发地与三位大人一一见礼。
不得不说,松江府不愧江南大府,文风之鼎盛也是在南直隶十三府里常年排在前五的大府。
之前振臂一呼,便有三五百士子响应,而这六人就是这些精英中人人认可的精英,自然本身的才学也是出众的。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六位士子方一亮相,个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引得众人争相喝彩。
“快看,那位貌如潘安的翩翩少年,正是我华亭邵公子,五岁识文,八岁便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十四岁考童生时便中过县府两案首,险些便成就了‘小三元’的大才子,自小便有神童之名的邵家安公子。”
“真少年英杰也,那位年纪最大的钟相公,也只是年方弱冠吧?他可是咱们上海县的骄傲,听说家里有藏书万卷,每一本都是他亲手所抄,现在又是府学‘廪膳生员’里第二位连续霸榜第一名两年的大才子呢!可惜他不可能连续霸榜三年了。”
“这又是为何?难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又出了一个更强的?”
“你傻啊,第三年人家自然是要高中举人的,还图个‘廪膳生员第一名’有何用!”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走在钟相公身边的那两位,就是府学十大廪膳生员排名第二第三的秦小相公和路小相公了,俱是雄姿英发,学通古今的少年俊才啊!”
“哇,果然仪表堂堂,只不知这二人可曾婚配,吾有一侄女,年方二八,姿容秀丽,又是书香门第,可谓腚大腰粗,宜男之相,实乃天作之合……”
“我劝你就别想太多,这等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夫婿,怎么可能还轮得到你!”
“此言大是有理,看到没有,就是走在第四的那位俊秀少年,季子美,去年跟方唐镜同时中了院试榜的,惜败于第三名,他当时就被榜下捉婿了,那位女方家里,可是咱上海县有名的官宦人家,啧啧,生子当如季子美……”
“那是沈相公,家学渊源,乃是永乐年间翰林学士沈度、沈粲传承至今的大家子弟,儒雅博学,端的好人材。”
“还有那位风流倜傥的罗相公,精通琴棋书画,听说是柳永一流人物,尤以诗字为双绝,听说时常有秦淮的姑娘重金求罗相公的墨宝呢,才子佳人,多美啊……唉,怎么就不是我……”
“有这六人出手,这回稳了!”
“那是当然,方唐镜虽有些才名,却如何及得这六位底蕴深厚,定然是完败无疑。”
“这样不太好吧,再怎么说方唐镜也曾经是咱们‘松江府第一秀才’,总要留三分情面才好。要不咱们是不是替方唐镜求求情,放他一马?”
人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方唐镜的惨败,都已经生出了怜悯之情。
没有人还认为方唐镜有胜算。
人的名树的影,六人的名声摆在那里,实话实说,方唐镜此时在县里做的那些事,还没有流传开来,所以他的名声,也还停留在昨日,实在是乏善可陈。
在众人看来,方唐镜除了中秀才比别人早了一两年,两三年的,案首什么的,这六人还真不缺,六人里就有两位差点就小三元的。
单个抽出来对比,综合素质就不比方唐镜差,何况还是组队?
众人只希望方唐镜败得有尊严一些,不至于让众人太失望了。
“哇靠,不客气的说,这就是咱们松江府的“秀才梦之队”啊!”
不知是谁最先起了个头,于是,“梦之队”这个称号迅速传遍全场。
这六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当然有骄傲的资本,堂堂府学十大廪膳生员排名前三的全部在场,余下三人也各有绝技,绝非泛泛之辈。
完全有信心有能力将任何看不惯的牛鬼蛇神统统扫进陈年故纸堆里去。
“梦之队”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当然,对着方唐镜和陆掌柜,莫师爷三人,出于礼节,他们也是拱了拱手的。
只不过,六人面对方唐镜,面上没有半分谦慎的模样,倒象是六只骄傲的小公鸡。
在他们眼里,方唐镜这个“曾经的松江府第一秀才”,简直就是去年黄历,昨日老黄花。
数风流人物,还看我今日之“梦之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