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奇心想:「咱們雖身負輕功,但在這種地方,還是危機四伏。」耳聽到處傳來異獸怪聲,也有一些心寒。段碧兒帶路在山區迂迥曲折地走了幾天後,終於到了一座苗寨。這座苗寨以巨竹搭建而成,四面環山,林密翠綠,把整座苗寨隱藏起來。段碧兒取出一支竹哨子吹起暗號,哨兵很快便發現了他們,迎上前來。當發現了段碧兒,人人又驚又喜,紛紛放下手中長矛,俯伏地上行禮,口中不住叫喊。
南宮奇心道:「碧兒在這裡看來地位崇高得很。」原來這座苗寨正是五毒教總壇,內裡居住了數千人,男耕女織,生活頗為寫意。那五毒教奉段碧兒如神明,對眾人更是招呼週到,不敢怠慢。沿路眾人左顧右盼,衹見苗人男子皆裸胸,背負弓箭。苗女們卻是盛裝華服,但亦衣服短窄,袒臂露腿。人人好奇地圍觀他們入寨,見是段碧兒客人,登時面帶笑容,熱情地上前招呼。一時苗寨內氣氛熱鬧非常,載歌載舞。南宮奇心想:「奇怪!苗人男子樣貌奇醜,女子卻多美麗清秀。」
眾人被迎入苗寨休息。逃走中眾人多日未清洗,此時趁機沐浴梳洗。迎兒定要侍候南宮奇沐浴更衣,南宮奇坐於木桶中泡水,正瞇著眼睛享受著迎兒為他洗背時,段碧兒突然推門而入,把他嚇了一跳。迎兒更羞澀地低下頭,趕快扯了件衣服遮住身子。
「相公,妾身要去處理一下村中要事,回頭再來陪你。」段碧兒若無其事地手指身後兩名苗女道:「迎兒姐姐妳也好好休息一下罷。侍候相公這些粗活,不若讓她倆去做罷。」兩苗女長相頗美,低頭微笑著偷看南宮奇。段碧兒說畢便走了,留下南宮奇與迎兒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兩名苗女反而不客氣,上前吱吱喳喳地說了幾句話,便拿起布給二人刷抹身子。迎兒幾曾被人侍候過,當場羞窘得漲紅了面,最後被二女摸得忍不住「咭吱咯吱」地笑起來。
梳洗完畢,換上了乾淨新衣,南宮奇祇覺迎兒嬌羞無限,忍不住要與她親嘴。迎兒半推半就。兩苗女在旁嘻笑,狀甚開心。「迎兒妳好美!」南宮奇忍不住讚美道。「少爺甜嘴愛騙人!」迎兒自也歡喜笑罵道:「別說三位夫人美若天仙,便是凌波和玉蝶姑娘,那一個不比迎兒勝過百倍。」南宮奇道:「她倆不知往哪裡去了。咱們去找找看。」於是與迎兒二人到外面散步。不覺來到一個滿是碧綠湖池的小山坡邊,祇見四面繁花盛開,鳥語花香。
「詩仙李白有詩曰:萬里橫戈探虎穴,三杯拔劍出龍泉。」南宮奇忍不住詩興大發,說道:「醇酒美人,美景當前。我南宮某真乃不枉此生。」
「古語云:詩言志。難道少爺您已沉醉於此地?」莊玉蝶不知何時竟俏然立於身後,幽幽的說道:「父母嬌妻,難道毫不在意?」
「嗯。這個嘛……」南宮奇略一猶豫,莊玉蝶已飄然離去,祇留下一陣幽幽清香。
夜來休息時,段碧兒毫不介意與迎兒共侍南宮奇。袁、莊二女卻是早早避開。南宮奇尷尬地道:「碧兒、迎兒,為夫幾生修來如此福分,有妳們相伴左右,真是享盡人間溫柔。」
「相公,你願意一輩子在此地伴我,生兒育女,白頭到老麼?」段碧兒突如其來一問,南宮奇啞口無言。段碧兒輕嘆一聲,不再說話。
五毒神君卻一直未回,段碧兒心中明白,恐怕爺爺已凶多吉少。段碧兒卻已不再傷心流淚,終日忙於苗寨大小事務。
眾人在五毒教總壇小住了數天後,南宮奇決定繼續北上。
南宮奇道:「碧兒,為夫想清楚了,如今為夫已成為朝廷對頭,有家難歸,祇有投靠明教張教主,等打敗蒙古人後,我等才有安居樂業的可能。」
段碧兒面有愁容,但仍點頭道:「如此甚好。大丈夫自該擔當大事業,如今明教勢盛,正值用人之際。你若得張教主器重,領兵打敗蒙古人,恢復中原,奴家也是開心。」段碧兒卻堅持留在雲貴地界抗元,南宮奇亦無可奈何,衹得與她分別。臨別之時,段碧兒擁抱著他深情一吻,淚流滿臉地說道:「相公,我若懷了我倆的孩子,我定會給他取名南宮雲,記念我倆在雲南的一段情。碧兒畢生不會再愛別人,希望你也別要忘記我,戰陣中定要好好保全性命,將來回來相見。」又對迎兒說:「迎兒姐姐,我不能侍候相公身邊,拜託妳好好照顧相公了。」語畢雙目再流下幾滴清淚。南宮奇自是安撫她,要她小心保重,以待戰禍過後重逢團聚。
眾人東向入四川後,再一路北行,果然正如袁、莊二女當日所言,迎面不斷有逃荒飢民扶老攜幼南下,到處赤地千里,路上有不少死屍無人收殮,更多是早早埋葬的土墳。村莊十室九空。戰爭遺跡到處可見。
迎兒不禁嘆息道:「不管白蓮教說得如何冠冕堂皇、大義凜然,雖說為民拯命,戰亂中苦的還不是老百姓?」眾人心中皆感淒然。
好不容易趕到一處小鎮,夜間投客棧時,袁、莊二女堅持另居一室,讓迎兒與南宮奇同房。二人說不盡恩愛纏綿,翌日起床,南宮奇碰見袁、莊二女,卻見她倆面泛紅霞,含羞避開。
午餐時,南宮奇聽得鄰桌數名大漢在高聲談話:「我聽說那廝自稱姓藍,好像名叫甚麼藍玉。」一句話引起南宮奇注意。他朝三女打眼色,再偷偷地瞧了對方一眼,各人皆攜有刀劍兵刃,看來像是江湖中人。
「他奶奶的,這廝武功高強,手指能發劍氣傷人。現在還投靠了明教,咱還能奈他何?」
「明教又怎麼樣?萬事講一個理字。他不顧江湖義氣,搶劫鏢銀,便是他不對。朱元璋要不查辦他,咱們告到小明王韓林兒那邊去!」
「據說自從明教為救張無忌死傷了大批頭兒,目下各方軍隊群龍無首,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得很。小明王也不見得能管得了那麼多。」
「聽說小明王特使這兩天便從北方趕過來,咱們相約在這裡見面也有等了五、六天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難道是他?藍玉這小子在此地幹了些甚麼?」南宮奇心想。於是上前抱拳一揖道:「幾位兄台,請問方才提及藍玉那人,所犯何事?」一問之下,原來藍玉幹了幾宗劫富濟貧的買賣,被官府追緝的緊,乾脆跑到濠州投靠了郭子興部下。南宮奇心想:「韓林兒現在是明教頭兒。郭子興按理也要歸順韓林兒。藍玉被告一狀,看來不會好過!」
眾人繼續上路,終於接近濠州地界。
這日到了一條窮村莊,南宮奇找了一家村民討水喝。老村民拿出來的祇是破碗盛水,連杯熱茶都欠奉。老者似乎自知不妥,滿佈皺紋的面上頗有歉意,訕訕地說不出話來。南宮奇嘆一口氣,祇得掏出銀子,說道:「老人家,這裡有些銀兩,可以給我們一些雞蛋肉食嗎?」
老者搖頭:「公子爺,不是老人家小氣,實在是拿不出甚麼了。」他看眾人不相信,又道:「這裡紅巾軍大爺們常來借糧,甚麼都拿走了。你這些銀子我也不敢要,莫要被搜出來還要捱打!」
「甚麼?有這等事?豈非有如土匪盜賊?」南宮奇與迎兒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袁、凌二女卻微微點頭,輕聲一嘆。
老者催促道:「你們還是快走罷!等一會兒紅巾大爺們來了可大大不妙!」
南宮奇連問了幾家人,都是一般說法。南宮奇心中暗嘆:「想不到明教治下,竟不如大元朝廷治地!」
眾人正在談話中,忽然聽得村外馬蹄聲如雷動,村中人人匆忙回到屋內,一時間雞飛狗走,家家緊閉門窗。一會兒大隊紅巾軍馬隊如狼似虎般衝入村來。
「到處搜查一下!」領頭軍官大聲喊道:「抓到韃子奸細,重重有賞。如敢反抗,格殺勿論!」
「兀那漢子!」軍官手執馬鞭指向南宮奇,叫道:「甚麼人?上去給我好好搜一下!」南宮奇正要分辯,十幾騎已衝上前來,把他圍在一處。三女忙拔劍出鞘,護住南宮奇。
「好小子!那條道上的?見了紅巾軍還不自報名頭?」
「在下南宮奇,乃明教前任教主張教主義弟!」
「你有甚麼証據?」軍官冷笑道:「誰都可以冒認張教主義弟,咱們憑甚麼信你?汝等還不棄下兵器……」話未說完,那人一張瞼已如土色,原來一把利劍已架在他脖子上。冰冷劍刃嚇得他說不出話。
「這把劍便是証據!」袁凌波喝道:「撤下人馬!空出四匹馬給我們,還有食水乾糧!」
「你們好大的膽子!」另一名軍官叫道:「咱們是明教小明王座下特使,你們是那一個門派的,膽敢要挾特使,不要命了麼?」
袁凌波見明教人多勢眾,少說也有數百人,此時已圍住了四面八方,心中一急,手上使力,那人頸上當場見紅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