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千山愕然一陣,看了他和眾女幾眼,冷笑道:「你們當我三歲小孩麼!」又對南宮奇道:「姓張的小子,聞說你當日辱我丐幫,把我幫幫主當馬騎,又在少林寺天下英雄面前,答應姓史丫頭,助她搶丐幫幫主之位,那時何等威風!今日撞在我手裏,衹好怪你自己運氣不好!」
「要殺便殺!何須多言!」南宮奇怒罵道:「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漢人、南人,全都不是好人!專事卑鄙無恥,乘人之危!」
「罵得好!漢人、南人是卑鄙無恥、乘人之危。可是姓張的是漢人,不可能說這種話!你這冒牌貨究竟是誰?」耶律千山細細打量了南宮奇,說道:「唔,你是色目人?是也不是?我倒差點被你騙了!老子手下不殺無名小卒,免得污了我手!」
江玉奴搶著用蒙古語道:「實不相瞞,這位公子確實不是張教主,他名叫南宮奇‧‧‧」江玉奴於是把當時臨危受命,李代桃僵,如何被誤會之下挾持往平江,前因後果,一一說了。
袁凌波和莊玉蝶衹聽得她不住的嘰哩咕嚕說話,但沒有半個字是聽得懂的,那耶律千山却聽得不住點頭,偶然望向南宮奇和袁凌波、莊玉蝶諸女,眼中露出詫異神色,似乎聽到甚麼奇聞怪事。
江玉奴又哀求道:「耶律大俠,你若要立功,請把我們帶回平江去見張士誠大王好了,可千萬別殺我家相公!」她想著祇要現在不死,到了平江,慢慢向張士誠解釋,或者找南宮家花錢疏通上下,或有生機。
耶律千山「呸!」了一聲,說道:「我堂堂男子漢怎會屈膝於張士誠這鹽幫小子!祇有這些漢人王八羔子才會去投靠他,甘心為他賣命打江山!漢人當了皇帝便會比蒙古狗皇帝好麼?」
南宮奇大喜過望,忍不住也用蒙古語道:「耶律先生,這樣說來你不是來抓我們的同一伙人?難道你也是色目人?」
耶律千山點頭「唔」了一聲,說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複姓耶律,乃大西遼人。」這幾句話卻是漢語。
莊玉蝶想了想,說道:「耶律‧‧‧耶律千山?莫非前輩乃耶律楚材之後?」耶律楚材乃蒙古名臣,莊玉蝶倒是聽過的。
袁凌波也想起一個人,說道:「對了!我記得百年前丐幫幫主有一位是複姓耶律,莫非‧‧‧」
耶律千山面露得意之色,說道:「正是!先祖耶律楚材,曾任當朝大官,祖上亦曾任丐幫幫主!」
袁凌波道:「耶律幫主行俠仗義,俠名百年不衰,幾乎與當年郭大俠齊名。耶律前輩乃大俠後人,應當不會助紂為虐,濫殺無辜。現在誤會已解,江姑娘大可放心了!」
江玉奴喜道:「好了!好了!耶律大俠,謝謝你放過我們。」
耶律千山被二女吹捧一輪,不由得飄飄然,手中竹杖不自覺地移開,哼了一聲道:「這張教主也夠陰險狡猾,明知危險重重,騙你這小子為他代死!小兄弟你夠義氣,可是功夫這麼差勁,也敢出來跑江湖,嫌命長了麼?」耶律千山口中嘀咕道:「你這小子害我白跑一趟了!難怪我明明白白的打探得姓張的到了杭州,居然遍尋不獲,原來這小子易容了!他奶奶的,魔教教主真不簡單!」
耶律千山揮棒左打右點,解了袁凌波和莊玉蝶穴道,冷冷地道:「江湖中練金剛般若掌的人我見得多,從沒見過小子你這麼差勁的!你不學無術,早晚死在別人手上,你自已丟人不打緊,難為這幾個女娃為你陪葬!」
一句話說得南宮奇滿臉慚愧神色。莊玉蝶不忍他受窘,柔聲道:「耶律先生身負絕世神功,我家少爺自然難以相比。」
「金剛般若掌倒不是如此差勁!這完全是在乎你自己!」耶律千山道:「若是別人我才懶得理會,可你既是色目人,我卻不能不管。免得我今天不殺你,將來你死在別人手上,丟盡我色目人的臉!」
南宮奇心中一凜地想道:「糟糕,他又想做甚麼了?」
耶律千山道:「去年有個西域番僧,自誇所練的小無相神功、金剛般若掌兩門武功天下無敵,我和他相約在華山決戰,他卻死在我第十八掌下,算是我生平所遇最厲害的高手了。」
袁凌波點頭道:「耶律先生神掌足可降龍伏虎,尋常人物別說十八掌,恐怕一掌也絕對扺受不住。他能讓你使出第十八掌,這武功修為也非同小可了!」
耶律千山似乎聽得十分受用,點頭道:「但他臨死還堅持說金剛般若掌是佛門正宗降魔神功,他技不如人祇因自己資質有限,若有練武奇才,學會了他的小無相神功之後,金剛般若掌一定可以天下無敵。他央求我代他尋覓一個傳人,免得他的絕世神功失傳。」說到這裏神色黯然,似乎是為少了個足可匹敵的對手而可惜。
袁凌波心想:「這二人定必都是武痴。一個竟然會求仇人代覓傳人,另一個卻又真的答應了?」
耶律千山稍頓又道:「我看這門武功也不怎麼利害,就祇是護身心法高明。你喜歡挨打,這門武功最適合你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手一揚,那書平平飛出,恰好掉在南宮奇身上。那書封皮上血漬斑斑,上面用蒙古文字寫的「小無相神功」字跡已經模糊。令人不禁想到當年血戰肯定十分激烈。
耶律千山對南宮奇厲聲道:「你給我好好的練功!生死在你自己的造化了。再見面時你還不長進,我便一掌打死你。」說完舉手一掌遙擊方才藏身大樹,滿地生風,逼起強勁氣流四射,「砰!」的一聲大樹應聲斷裂倒下。
南宮奇和眾女不禁面上變色。
耶律千山竟是飄然而去,更不回頭。
袁凌波和莊玉蝶連忙打坐運功調息。
江玉奴侍候南宮奇稍作休息,南宮奇思量了一會兒,覺得在杭州仍是危險,於是說道:「我們起程回泉州罷!」心想衹要向南走到海邊,坐船走海路回泉州頂多十多天便可到達。
莊玉蝶拉了幾匹馬來,摻扶了南宮奇上馬,自己跟江玉奴共乘一騎,袁凌波自乘一騎。眾人向南而行,因為三人負傷,不便奔馳,衹好慢慢地踱步前進。
這時四週沃野千里,阡陌田園一望無際,遠處碧水藍天,河流交錯。
南宮奇見莊玉蝶撫著臉暗暗垂淚,問道:「玉蝶兒,妳怎麼了?身子有不舒服麼?」
莊玉蝶聞言衹是飲泣搖頭。
袁凌波輕嘆道:「她臉上受了點傷,很是擔憂。」
南宮奇忙道:「傷在那裏?讓我看看!」
莊玉蝶很不情願地轉過臉來,卻原來粉頰上擦了一道淡淡紅痕,應該是方才被耶律千山掌力震倒地上時擦傷。
南宮奇啞然失笑道:「小事一件。放心,過幾天便會好,絕不損妳花容玉貌!」
莊玉蝶忍淚道:「可是我現在比起江姑娘、凌波妹子便看起來醜了好多‧‧」
南宮奇忍不住笑道:「我心中祇記著妳沒有受傷之前的樣子不就得了!」心想這些女兒家真奇怪,性命可以不要,容貌卻比甚麼都重要。便要岔開話題,淡然道:「玉蝶兒,妳的暗器可真了不起!原來妳早就學過玉簫劍法、彈指神通。妳還有甚麼秘密本事沒有使出來?」心想當日莊玉蝶被那蜈蚣噬咬中毒一事,看來也十分可疑。
莊玉蝶紅著臉說不出話,祇是搖頭。
南宮奇又問道:「妳和仙兒是同門師姐妹麼?怎麼使的武功好像一模一樣?」
袁凌波道:「少爺,這事說來話長,有空我再跟你詳詳細細解釋。」
南宮奇又向袁凌波道:「仙兒真謝謝妳,還好有這件寶甲護身,不然早活不到現在了!」
袁凌波嘆一口氣:「唉!少爺,以你這樣子的一身本事,還敢去冒充張教主!你不要命了?」
「我‧‧我怎麼知道會有這些許多麻煩?」南宮奇滿臉歉意,尷尬的道:「對不起,又連累了妳。妨礙了妳為母守孝。」心中暗下決心,將來誓必要練成小無相神功,吐氣揚眉。
「現在我們殺了七、八起江南武林中各門派的高手,這樑子可夠大了!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你報仇拚命!我們還是趁早溜掉,這些仇怨便讓他張教主去承受罷!」袁凌波歎一口氣道:「我還年青哩,不想這麼早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