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
甄皓仁指着不远处芦花中,皮肤有些黝黑粗粝却五官秀丽的蝎子辫少女章五娘,面色平静道:
“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姊妹,你们的女儿,她那脸上的惊惶。”
“我知道大伙儿心底肯定在嘀咕,今日之所以站在这里,是我马奉孝,和章叔,和主首,和小二,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做好了决定。”
“是!没错!”
“但那是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大伙儿的母亲、妻子、姊妹、女儿,露出那样的惊惶之色!”甄皓仁的音量逐渐拔高,“因为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想让我们的敌人提前得到消息!不想让我们的敌人成功!不想让敌人的成功致使大伙的母亲、妻子、姊妹、女儿哭泣!”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身后有着家人的土地上!我们不是为了去报仇!不是为了去发泄怒火!”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家人的生存空间!这个空间不是靠乞求而来,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
“不管是**寨,还是孙家,还是其他,别人欺辱我们,我们还无动于衷。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
风声,呼呼作响。
甄皓仁缓缓踱步着,冷冽的声音,盖过了风声:“我们应该用刀剑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沉默的懦夫!”
“各位!!!”
甄皓仁猛地走到一艘船前,掀开了船舱上盖着的蒙布,露出了满船寒光闪烁的刀枪盾剑。
“如果不想家中的亲人,倒在敌人的火光中哭泣!就请拿起手中的兵器!”甄皓仁猛然举剑高喝,“我马奉孝,永远冲锋在大伙儿前面!”
一道道人影走上前,到甄皓仁身旁,同举刀剑——
“我章牧之!”
“我曹盖!”
“贫道公孙盛!”
“阮小二!”
“阮小五!”
“阮小七!”
“刘堂!”
“杨直!”
“……”
“永远冲锋在大伙儿前面!”
随后声荡云霄,响彻芦苇荡。
两百余人全都上前,拿过刀兵,内敛着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一旁有人抱了酒坛和碗上来,分别倒酒时——所有人也都被依次划分成了五队,由甄皓仁与阮氏兄弟以及水性好的汉子组成的先锋队,章麻子、曹盖、公孙盛、章修文四人分别率领的前后左右四队。
而船上除了刀兵外,还有十余件盔甲,刚好足够七品境的武人,一人一件。
穿上甲胄,持好刀兵,饮了壮行酒。
“杀贼!!!”
轰然一声。
旋即酒碗摔碎声连成片。
此时,日落西山,黄昏逢魔。
“出发!!!”
一条条船,满载着寒光,从这片环形芦苇荡中划出…
…
…
夕阳西落,水面金光灿灿,余晖将**寨陈旧的原木寨墙、照得亦是金黄。两扇摇摇欲坠的寨门边上水面,泊着不少大小船只——其门后边内里,两侧各坐落着陡峭低矮石山,拱卫着寨子。
寨子又以两石山中心,划分前寨后寨。
前寨屋舍成片规整,快比得上岸上一些乡野大户的宅子;后寨则是多为茅草和木板搭建的低矮茅屋,杂乱分布,衣衫褴褛的老幼妇孺在其间晒网晒鱼之类的忙活。
此刻。
前寨。
寨门后右侧的演武空地上,两人正在摔跤,周围两伙衣服又明显区分的人,正在为他们呼喝加油。其中一伙青衣且带‘孙’字,另一伙褐衣且带‘**’二字。
两个中年人,站在寨墙后边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投向灿灿日落大泽——寨子周边的广阔泽面上,还零星布着不少冒出水面的岛礁,立在水上警戒用的瞭望台。
孙建章称赞道:“花当家,你这**水寨,便是不算固若金汤,也是眼线遍布,纵是有朝一日,强敌来袭,打不过也能逃得了。”
“哈哈。”
花承弼面圆耳大、唇阔口方,络腮胡浓密,有威风凛凛样。听到孙建章的称赞,他哈哈笑道:“在这大泽上,除了官府水军,又还会有谁可能来攻打**寨?而若是官府的话,巡检若能放些消息,岂不是胜这些布置千百倍?”
“此番我等与花当家,一同去剿那云湾马奉孝,有此情谊,日后必定守望相助,还用得着多说。”孙建章摇头道。
而说到云湾,说到马奉孝。
花承弼面色亦沉了下来:“那甄皓仁害了我儿,马奉孝与他又是师兄弟,我若是早日知此消息,还知那云湾与其关系匪浅的话,早就带人扫了那云湾了。”
时至今日,花承弼如何还没查出,早已失踪不知生死的华东城,大概率是与那水下颇为厉害的马奉孝师出同门的甄皓仁所为。
而这事又是因孙家而起。
孙建章连忙宽慰几句,道了节哀,才沉声道:“那马奉孝,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当时于石碣村,初次与之相见,他尚还招架不住我的攻势……不想月余过去,他竟一人斩杀了阿乌鲁,以及十余镇狱军……加上他的水下本事,驱赶精怪的神秘仪式……我们既与他有仇,留着他,实属大患!”
“他水下再厉害又如何?我们这次做的都是些中小船,不似水师楼船那般笨重!让他来凿!”花承弼冷厉道,“这次不管如何,我们要拿下他!”
孙建章阴着脸点头。
这次,突袭云湾,一切都准备好了,多对少、强对弱、有备对无备,胜算九成九。
只要拿下云湾,拿下章牧之、曹盖等人的家眷,纵是此战,拿不下马奉孝,也能事后以折磨那些家眷逼他就范;若是还不行,也不急,没了一干羽翼,也是为后边淮阳那边的捉刀人扫清了障碍,届时亦有无数办法,吸引他上套……总而言之,得罪了孙家,就等着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吧!
“等拿下那马奉孝,他的那些秘密,还不是我们的!”花承弼冷笑。
“没错!”落日彻底消失不见,夜色从东方如潮水一般涌来,孙建章遥望着那也是云湾方向的东方,低低道,“一切!就待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