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居枝,羽色惨黑
向北而悲,啼血遍野
伶俜寂静,一声裂耳
昼夜不眠,几时罢休?
天穹像个吃了败战的废物,长年累月阴郁成疾,任凭群风在丛山峻岭头上撒野,却只会垂头丧气,妄想静谧。
万花丛中,有只蜜蜂摇着硕大的黑屁股,一个得意失去重心,转眼自杜鹃花瓣上坠落。
蜂腹朝上,生有一条银白色绒毛带,一股歪风已逮住机会,正玩弄它的六只小脚。
此蜂在黑色兽皮缝合线的凹凸里挣扎好一会儿,才终于翻身。
随即,顺势直钻进一条黑熊皮所制的裤管里,乱窜一阵子,此时还未寻着出路。
泥泞做斑纹的裤腿,乃伶俜山野人破左耳所有。
此时,他正极力控制着鼻子里横冲直撞的两道气焰。
若不是风吹骨头发软,野人之怒早已将大屁股拍碎。
黑色睫毛如扇打开,在下眼眶处留下淡淡影子。旋即,眼皮又眯上,只留一道缝隙,望向腿上的不速之客,他的手心发痒。
扬起手掌时,一个熟悉的大屁股硬塞进眸中,皱眉一瞧竟是那悬崖蜂。
除了它们,其余蜂族断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屁股。
“采蜜大盗,你越界了!”破左耳质问,声音从人中下方的唇缝射出。未得回应,他便折起上身,卷起脖子,视线紧锁住它。
哪知悬崖蜂大胆至极,猛然一个扭身,五只眼睛直视他。
区别于野人、人族,其他动物的眼睛,悬崖蜂有一对黑色的大眼睛,犹如人族的半截面罩,颇有酷劲。
而另外较小的三只眼睛挤在面罩中间,框出三角形。
倏然,一对黑眼与他视线相撞在一起,犹如磁石深渊猛然张嘴,已透过他视线,直吸食魂魄。
须臾间,他只觉浑身失重,轻若叶子飘浮,发丝拂过鼻尖,一阵阵轻痒。
一群碎风及时从高崖纵壑间俯冲了下来,坠落在他的背脊上,将刚离体的三魂七魄直径送入蜂眼中。
碎石散土在周围起舞,他闻见了高崖上特有的泥土味道,还混着从狼头山方向吹来的花香,夹裹几丝腐烂之息。
踉跄之间稳住身体,立即环顾四周,他认出这是一只工蜂,黑眼远不及雄蜂大,而且是分开的。虽先前有过两次经验,然而雄蜂的眼睛却是连接的,完全区别于现在。传说野人有三魂七魄,不知是哪一魂魄被吸了进来?
蜂眼一动不动,宛如冬日冰封的湖泊寂静且平稳,完全不因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欣喜或提防。
忽地,视物的感觉消失殆尽,仿佛他便是蜂眼,在半空中将一切尽收眼底,全方面一览无遗。能看见后背的感觉,特别踏实!
然而,虽能视之一切,却有些模糊不清。
他站在眼中央,一片迷离,唯有数千只小眼通过不同的方向,将远处看个精光。
原地伫立,他竟不知如何下脚,更不知如何张望。
一时之间还未习惯全视野的模糊,宛如在深夜里醒来,双目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一般。
四周开始轻轻晃动,越来越强烈。
晕眩突袭,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应对。
一刹那,他恍然大悟,平日里站着不动时,蜜蜂总是围着他转来转去,不知所谓。
恐怕是因为它看不清楚之故。原来,这家伙的一对大黑眼得飞起来才好使。
此际,数千条小径早已在四周织成一张蜘蛛网,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织成迷宫,彻底将他困在其间,也将为他指引方向。
这一次,他既不头昏也不脑热,绝不似上回纯粹路过。
若说心中毫无畏惧,那在未知处境里所产生的感觉熟悉至极,无法自欺。原来恐惧长在三魂七魄里,而非胸膛下的心眼,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索性收敛情绪,他心无旁骛暂借蜂眼一观。蜜蜂常见,可这样的机遇断不会天天有。
伸手欲摘下一只眼睛,手指头刚刚一碰却穿透眼珠子,吓得他立即抽手,心口不由一阵痉挛。
眼睁睁看着群风纠缠不休,随后如厚茧子包裹着他,这种透明而浑浊的感觉奇特至极,难以言表。
犹如一个水泡置身全视野中,天地间毫无障碍,但愈发模糊。上次太过于惊慌失措,未能好好享受,转眼就魂魄归体,徒留遗憾。
如此合二为一,毕竟破天荒地头一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静心而望,这次绝不能再浪费机会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攫住了整个四周,不是某个方向,而是同时隐约可见。大屁股竟有如此能耐,真教人刮目相看。
从今而后,他再也不随便轻视这些小家伙了。
视线齐刷刷地射出去,不必摇动脖子,就可将上下左右景致的大概模样都尽收眼底。
大屁股骤然摇动身子,视线立即被分化成无数条,扩散开来,流向伶俜各个角落。
愈远愈清晰,近身却迷糊,仿佛自己浑身都长满了眼珠子,视线从身子最深处散发出来,漫步到无边无际。
难怪蜜蜂从不迷路,不管跑多远采蜜,兜兜转转都知道老巢在何处。
他玩得不亦乐乎!
若是能有一双可远视的眼睛镶嵌在他的后脑勺,什么猛兽、猎人,又有何惧?
倏地,黑眼和后头同时传来振动,膝下的胫关节处也传来类似的感觉,明明没有声音,他却清楚地听到风在窃窃私语,皆在嘲笑野人少见多怪。
没工夫和群风对骂论理,他心生困惑,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大屁股,还是大屁股就是自己。
刚一重合,又立即分离。
他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的三魂七魄能与蜜蜂重合,果子大小的身子如何能装下一个野人?
或许可以。
白爷爷曾言;天地万物皆是一家子,小至蚂蚁都有三魂七魄。很多东西只是混沌不开,不明就里而已。
一想到这儿,困惑如瓦松见春多生。
真是恼人。他决定暂且抛诸脑后,不浪费此时此刻。
从未检查过蜂蜜居然还有膝,然而他就是该死地知道这一切。
莫名其妙地,很多信息悄无声息,未经他允许就大摇大摆出现了。就像他了解自己腿根内侧长了一条粗黑的腿毛,足有半根手指长般那么自然。花香沁心,分辨无碍,犹如认识了许久,闭眼都能闻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知那是蜜蜂胸腹下吸到的气味,而非他的能耐。
如果他也长一对黑眼睛,那简直蛮横!螃蟹可以横着走,而他想怎么走就走,从此就可勇往直前,全然不必提防身后。野人王菲他莫属!
正梦想自己何等威风,如何成为野人王之际,一个震动,他与蜜蜂的视线在前方的小眼中偶遇。大屁股竟然在盯上了远处那丛最茂盛的杜鹃花,惹眼的黄色和白色在风中摇曳。
杜鹃比起脚边的杂草更清晰,花朵的经络犹如他自己的手背上的青筋。
它所看见的,即是他所看见的,花的位置、花的颜色以及形状,均毫无保留。果然是采蜜大盗,哪儿花好,它门儿清。
第一次坠入蜂眼中,乃是一个平常的深夜时分,他出石洞撒尿,惊动了花朵里的另一只家伙。
尽管四周漆黑,无半点星火,然而那家伙却如视白日,一清二楚。
那次他并非坠入大黑眼,而是掉入了其中一个单眼,等他爬出眼睛,却又掉入另一个,如此折腾几番,终于确定无疑:一只蜂蜜有三只单眼,独立存在。分别坐落在蜜蜂头部的中央,分布在一对黑眼的中间,形成三角形状。
那次,他不及现在冷静,吓得哇哇大叫,惊醒了石洞中酣睡的白爷爷,换来一顿屁股开花,责骂他大惊小怪,撒个尿都能做梦。
他不信这就是梦,更也不信自己能一边撒尿一边做梦,正经酣睡时,从未有梦。
至今,他也没机会体验早做梦的滋味,所有的夜晚都是空白的,不知一个梦应该是什么样的?
它单眼的视力虽不及黑眼,然而感光能力极其敏感,善于观看近处,想必是这些家伙能在夜里如常采蜜的缘故。
尔后,他又屡次抓蜜蜂观察,企图再一次坠入蜂眼中,好详细感受夜间别致的景色,然而抓来的家伙似乎并不能吸人魂魄。
不过,也在偶然中证实了先前猜测,蜂眼确实有夜视之能。
一天半夜里解手时,他亲眼所见它们竟在黑暗里筑巢。
野林传说如野草萋萋,旨在说明天地一切皆有生命,万物皆有所有。或许蜜蜂也有勇士,只有勇士才能将野人的魂魄吸入眼睛中。
大屁股贪婪极了,死死盯着那处杜鹃花,越看越鲜艳可口,却碍于身子困在缝隙里,无力直扑。
杜鹃花蜜?大屁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挑食?
伶俜之大,花朵繁多,不是所有蜂蜜都是好东西。
比如这黄白二色所出的杜鹃花蜜,就是毒蜜。虽然不足以要人性命,然而一旦入口,嘴里火烧火燎,恶心呕吐,浑身刺痛不说,还会发软无力,眼睛模糊......
他直摇头,全身都在拒绝。
别说花蜜,就是它们的叶子和花朵,平日里他都是敬而远之。作为采蜜大盗,不可能不识得这黄白真面目。
然而,大屁股好像势在必得!
他和大屁股的视线可以和平共处,然而却无法控制彼此。
反正时光太长,他索性就配合,也望向那杜鹃花,一种奇异的冲动即刻扑面而来。
他清楚那是大屁股对花的迷恋和贪婪,绝非自己所愿。
一阵风贼子从脚底板卷上来,冲撞着裤腿子,顺势也将他的魂魄从蜂眼中震荡而出。
魂魄归体,他立即再朝那丛杜鹃望去,泱泱一大片却再也找不到刚才所望究竟是哪丛。
直至双眼发僵变成斗鸡眼,他才宛若梦醒,记忆徒留一片模糊。
刚刚,像梦,却不是梦;是梦,又不像梦,真教脑袋肿胀发疼。
回头盯着大屁股,他摸着下巴,吸着牙缝直琢磨;要是能掉进蜂王的眼睛里,感觉一下做王的滋味,指挥千千万万的黑屁股大军四处决斗,那该是何等威风啊。
“采蜜大盗,你们大王现在何处?前面领路,快带我前去瞧瞧。要是我玩得高兴,就带领你们一族不断壮大,将你们的敌人杀个屁滚尿流,自此改变你们子子孙孙的命运。”
大屁股充耳不闻,全然无视他的存在,继续摇晃,埋头直往裤腰带里闯,非闯出一条路不可。
合二为一的记忆荡然无存,大屁股一点面子也不给。
“我是王,我是野人王,快带我去见它。”他冲着一对黑眼说,
旋即,他发现那只是一对平常的蜂眼而已。而他自言自语的模样在群风看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接着起腿,将裤管里放肆大笑的风团驱逐出去,他还恶狠狠地蹬了几腿子,才善罢甘休。
这些家伙,最爱把蜂巢建在垂直崖壁的避风石岩处,而伶俜山只有一处百米高的悬崖峭壁耸立在河畔之上。
从河边仰望其上,蜂巢宛若一朵朵硕大黑蘑菇生在峭壁上,可能是为了提防他这样嗜蜜的勇士。
哦,还有那只笨熊。
胆小鬼是吃不到美味的,就算从底下路过,不幸被蜂巢砸中,也可能一命呼呼。
可天地间,若是没有了这些采蜜大盗,伶俜山只怕连个野果也结不出。
真是有毅力的大屁股!
左腿还在忍耐,他成空的掌心已覆盖在裤管外。
倏然,指腹下的触觉让他想起自己身上穿着是熊皮,掌心立即舒展,任凭黑屁股摇晃。
须臾,舌蕾上滋滋直冒甜腻,真是闹心痒啊。
花蜜的味道千差万别,就算是一族的蜂蜜也有细致的差别,宛若花香各有不同。
这些家伙的蜜虽不及其他蜂蜜甜腻,却有一种独特的药草香味。
无论何种蜂蜜,最美味都当属刚刚从蜂巢里取出的新鲜品,必须当场品尝。那滋味啊,能逼懦夫变勇士,能教笨熊成痴熊。
舔舐一番后,他决定看在蜂蜜的面子上,暂时允许它在自己地盘上作乱。
只要蜂针不使,他便饶它不死。
山上到处都是蜂窝,只是在那峭壁上蜂窝很是个性,与其他蜂窝迥然不同,教人过目难忘。
乌泱泱的蜂群会在霎那将采蜜者包裹成茧子,蜂针的厉害教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比起猛兽,这些成群结队的小家伙更为凶残。它们如黑云般团结,却迅猛如恶浪,吞噬一只庞然大物,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然而,只要一想起那粘稠的甘甜清香,那头大笨熊都无所畏惧,他又怕什么。
放眼望去,崇山峻岭就一副没用的绿色,千篇一律,从未有过意外。
天地之间的一切仿佛都是假的,毫无变换,整天就知道哭丧,日日夜夜教人看得厌恶。
若不是有狂风暴雨和阴云浓雾,他以为自己被囚禁在一个无边无尽的笼子里,双目所见皆是笼色。
也许它们也是囚徒呢?
思及于此,顿觉索然无趣,却别无选择。
重新躺在岩石上,他对视天穹,瞪目灰溜溜的云团子,才好打发无聊。
天外是否还有天?
地下是否还有地?
真想把天打破了,地都掀开了,瞧个仔仔细细。
如果不琢磨这样,他该如何打发无聊一天又一天呢?
伸出手臂一阵乱抓,可惜啊,现在的他还不够不着天穹也下不了地,看来还必须多吃点肉。
等到顶天立地后,终有一天,他必须把天穹这层灰皮扒了不可。
刚热血刚沸腾,衣服下的风贼子立即发出窃笑。
“我不是聋子。”他提醒风贼子别太过分了。
风贼子越发笑得厉害。
“我叫破左耳,不是破聋子。”
那风贼子却仗着不可俘虏的身子,在身侧直转圈,完全无视野人之怒。
算了,做野人不能和没身体的风贼子计较。
打了个哈欠,他睁大了眼睛。
一如既往,天穹从来不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还是阴沉着要死不活的脸,就像几百年没进过茅厕,久憋出乌青。
只是今天耷拉得有点沉,仿佛准备随时砸落,而伶俜山便是个活该的倒霉蛋。
记不得,从何时起,他就养成了乱做梦的习惯,而且从来没有一个正经的梦。
白爷爷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可惜从小到大,他在白日里想到脑袋干枯的事情,从未有一件在梦里出现过。
倒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接二连三,不请自来。如果站着撒尿,看见自己掉入蜂眼,算是做梦的话。
不知是他与梦无缘,还是梦神早已抛弃他?
不,梦神绝对不可能抛弃他,他可是未来的野人王。
每每思及至此,更觉难过,刚好瞥见一个倒霉蛋可消气。
那只废柴蜂,真是蠢货一个,就知道往裤腰带钻,却不知道回头!
他只好掀起裤管子,一阵阴风旋即涌入,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你会不会也有梦?”莫非,他也必须学着其他野人一样,设下祭坛,跪地祈祷,梦神才会赐予他一个正经的梦?
若然做梦是每个野人都有的天赋,为何独独他例外?
梦神当真如此忙碌,还是记忆差?
梦神必定是故意的。
他等待许久,怎么也该轮到他做梦了。怒火从腹底窜了上来,却被一个深呼吸给拦住了。
不!他深信梦神不会如此小肚鸡肠,不会因为他有所抱怨就心怀怨恨,故意为难。
兴许,梦神只是有点忙不过来。
可是白爷爷一个晚上,能做三个不同的梦。
一朵云遮盖了视线,他对梦神的信息,开始有些动摇了。
脑袋里空白一片,他也只能继续瞪着天穹等待答案。
一阵疾风从地上卷起,不屑一顾冲了过去,发出了一连串讥笑,直穿过耳膜。
是他犯傻啊,梦神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曾想起还有个叫破左耳的野人从来没有做过梦。
生来无梦!
从他记事起,就从未有过真真的梦。
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他便是检查自己有没有做过梦的痕迹,却总是毫无线索。
脑子总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点的记忆,哪怕是个噩梦也不曾来过。
如果平时里这些奇怪的恍恍惚惚也算作梦,那他只能借助小东西的眼睛才可看见梦。
然而,从未有谁的梦是如此古怪的。
就连牛族的阿敢都拿这件事情嘲笑他。
都怪自己在泉水旁,拦住一个野人,问他会不会做梦?
起初,阿敢以为他又聋又傻,根本不想理会他,是他一路尾随刨根问底,非求个真切,才好死心。
此时,另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蹦跳而出,可是谁有能证明其他野人也都有梦呢?
毕竟除了白爷爷,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每个野人都会做梦。
不过这个愚蠢的决定,自此以后三年,日日夜夜都令他后悔不及。
面对其他野人的质问,无论如何辩解,他都无法证明自己终有一日,必定会做梦。
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吐出一口长气舒出胸膛里的憋屈,他侧身检查,继续掰算着手指头。
一指为一天,十指为一石。
如今堆砌在身下的小石子已经挤了出来,早已数不清了。
他永远记得阿敢那天的笑声和表情。
“哈哈哈,原来你不会做梦,山上所有的狗都会,你居然不会做梦!你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梦神才会惩罚你。做梦是每个野人的天赋,而你没有,肯定是你触犯了梦神。”
阿敢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道:“梦神是人族和野人族共有的神,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野人,更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一个野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凭什么!”他问阿敢。“我凭什么不能有做梦的天赋,一定是梦神的错。”
“你还是设下祭坛,向梦神虔诚祷告并忏悔,也许梦神会宽恕你。”阿敢建议,却更坚定地告诉他。“梦神不会错,只有野人和人才会犯错。”
“我没做错什么。”他坚持。“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不会做梦?”阿敢问。
“梦神在哪里?我要去讨个理。”
阿敢又发出了一阵大笑,立即竖起食指,指天指地指四周,告诉他:“看看,梦神无所不在,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每个脑袋里动过的每一丝念头,梦神都一清二楚,谁也逃不过梦神的眼睛。”
后来,他憋着满眶委屈,一路飞迸,跑回石洞,气喘吁吁地问:“白爷爷,为什么我没有梦?”
“傻孩子啊,每个野人都有梦,等你长大就会有了。”白爷爷如此安慰他。
“为什么阿敢有?他和我差不多大。”
“那是因为你要做更大的梦,所以才要晚一些。”
他竟信以为真!
等了一天又一天,如今母狗都生了小白,他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梦。
梦神根本没有打算要给他一个梦,他不想等了!
可是,他翻遍了伶俜山,也没找到梦神的石洞或者树窝在何处?
难怪,白爷爷的母狗瞧不起他,整天一见着他不是乱吠一通就是视而不见,定然是看穿了这一切。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