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传说之破卓尔 第145章 大力追架(一)

作者:优哉先生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4-08 16: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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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眼,破左耳从田老头左肩探出脑袋回望,树子那张烧红如烙铁的脸越来越小。直至彻底被晨色吞没,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妖娆劲风在耳畔呼啸。

不知哪一时起,老觉得后背有抹眼神在追他,可几次侧目刻意检查却一无所获,或许是树子的怒火余焰吧。

黎明爬过田野和森林,桫椤林在脚下转为黝绿,马蹄从枯枝堆上飞驰而过,发出交错的喀嚓声。

越往深林,光线从头顶上无数的大伞缝隙中泄漏而下,摔在林地,惊醒了无数生灵。野草肆意生长,没过马躯,露水将他的双腿渐渐泡潮,循循攀上,直至心口。

一心逃亡的田老头对此全然未察觉,胸膛如石坚硬,鼓声透墙而出。老怪物常说南林拥有天下最会逛林子的马,绝对不会迷路。然而,他却想起了暗夜钢军进入竹海被枝叶缠身,寸步难行,最后皆丧命在竹鬼手里。

细长的叶子就像一条条单薄的鞭子划过他的双唇,留下了血腥味道。黑马从一人高的野草中冲了出去,庆幸目前还没有撞上大树。

不知道跑了多远,已然听不到任何关于林外对决的声响。

双手握着银将军赠予他的匕首心有所忧,只是思绪繁杂又哭笑不得,其实他是不是应该站在树子的队伍里呢?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将去何从,不过是顺势而为,宛如身后有鞭子抽打、恶犬穷追不舍般只顾逃命。承诺白爷爷的事情迫使他必须进入长屏,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子金,或许这就是他的目标。树子的声音仍回荡在他耳朵里,始终挥之不去。他开始责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拖沓不肯离去,树子兴许没有机会与银衫军面对面,造成不可避免的一场血战。那些伙计何其无辜,实在不该再受牵连。

不知现在如何?无论谁赢谁输,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离家的马儿心事深沉。逐渐减速,马蹄踏进层层腐叶编织的厚实地毯,一深一浅中缓慢前行,时不时咀嚼几口树下沁着水珠的鲜草。

“马三他......”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原以为他知晓你是谁才出手帮忙。”

“老子在南林,只怕是欠下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务咯。”田老头喘着粗气,声音低沉。“该死的树子,千刀万剐的马驹。”

“他只是太渴望过上金币的生活,没得选择。”他忍不住辩解。沉默如一道铁丝网在田老头的胸膛和他的后背之间拉起。“他没错,只是和我们一样,我们也不想死。”

“是吗?如果人人渴望什么,就可名正言顺、毫不顾忌后果,牺牲多少条人命都无所谓,那他和乱杀无辜的野兽有什么区别?”田老头愤声反驳,无法苟同他的观点,无奈感叹。“老子情愿不死一人。树子大可直接到城卫军那告密并领取赏金,何必演这么一出?哼,算计到底不过是想名利双收罢了。既得到赏金又可得到皮革店老板的赏识,从而拥有居高临下的权利,他哪是迫不得已,只是太渴望别人仰头看他而已。小扒皮倒是死得及时,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借口,这样的机会,一旦溜走了,再也没有了。毕竟牛扒皮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小扒皮是二儿子。”他提醒。

“那又怎么样,反正是最后一个,现在真是彻底绝种了。苍天饶过谁!”田老头沉默一会儿,又说,“死了也好,左右也不过是牛扒皮的棋子。”

心中郁闷,渐进地,他便听不见田老头在说什么,仿佛只听见小石子一阵子砸落之声。

静谧似罩与森林之气齐心合力将他们层层包裹,似巨大茧子安全却又令人恐惧,不知何时才可破茧而出。越深入林中,茫然的敬畏油然而生。山若有神,峰若有仙,林子也不例外。

桫椤似哨兵警惕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银斐然将军会杀了树子吗?他的剑看起来十分独特,完全不像是铁匠铺打造的普通铁剑。”破左耳尝试转移话题。林子无边,黑马是否真如老怪物所说那般识路,否则迷失在林间......

他环顾了四周,没有发觉任何差异。这似乎是一片古老的桫椤林,他们就像贸然闯入林子的陌生人,打扰了一片沉甸甸的静谧,却没有来得及和主人打声招呼。

“那得问树子愿意不愿意就此收手。银斐然那小子的佩剑自然非俗物,荒极各帝国的军器发展远远超前于南方野林。只是南林之地极为特殊,几百年来长屏封锁进出,导致其野蛮自闭,故而对外界一无所知。银斐然来自荒极大陆,是最古老帝国之一的贵族子弟,他出现在南林必然有其不可告人之事,绝不愿打草惊蛇。然而树子却乐意事情越大越大,最好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和武人人才都知道他的忠诚。以后啊,他就能以忠诚而闻名于和武。”

南林的辽阔他还没有目睹完毕,又来一个荒极大陆。“银将军为什么要救我们?”他百思不得其解,凭空出现的银衫军就像从天而降的士兵,如野林的狂风霸道,不禁耳目一新。

“他救你,可没救老子。”田老头一点都不领情。“臭小子,不要乱记帐。”

近乎脱口而出的“为什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急切改口,慌乱之中差点咬舌头。“你没死!”破左耳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蠢笨不是一点点,下山以后总是没完没了问这问那,其他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答案,而野人的肚子里似乎从来不装答案。现在一天内动脑子思考问题的次数,比他在林子里生活的那些年都要多。以前一个问题他可以琢磨个几天几夜,甚至一年,实在不行,银狼也会不厌其烦陪着他发呆苦思。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时间变得稀少,且飞快的转动。刚睁开眼睛看见天泛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几个问题,天就黑成一片坍了下来。

不禁怀疑有人偷走了他的时间,用蚂蚁搬家的方法。

看他耷拉着脑袋,盯着马脖子数着黑毛,田老头笑道,“你就是个香馍馍,谁都争着吃。”

这话听在耳里像极了评价火架上刚刚烤熟的野猪肉。“野人不香。”他立即反击.

从前田老头老说野人活得朴素粗糙,现在想想野人就该是臭哄哄的,毕竟翻山越岭,穿洞下河,全身沾惹野林味。绝对不会像老怪物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花香,成天招摇过市,唯恐有人的鼻子生了锈。风随时随地报告老怪物的踪迹,敌人都不用刻意寻觅。幸好老怪物不是野人,否则他必定无法在野林里活下来,山上动物的鼻子灵得很。

“唉,会不会只是个误会?”田老头仰起脖子,眺望树顶,显然是在问天。“可除了他没有人能从竹海里毫发无伤的走出来。你找个如此蠢笨的野人,是为难我们还是为难你自己呢?”

他早已习惯田老头的神叨叨。

“野人不是累赘,是野林的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田老头的一句感慨竟令他胸口发闷,说不出来的原因,只觉田老头的自言自语中透出一股酸酸的失望。或许他根本就不是田老头想认识的那个野人。

“听天由命,天神自会安排。”田老头抬头喃喃自语道,“希望这次你不是使性子而已,好歹听说也是个天地共主。”此话分明不是说给他听的。

“天地共主又是个什么东西?”野人的好奇心等待塞满。

“东西?也就你这个野人敢如此狂妄。”田老头凄苦一笑,便沉默不语。“等臭小子的普语可以和城里集市上的小商户讨价还价时,就会明白天地共主是个什么东西了,或许啊,真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胸膛内泛起一阵燥热。“从今天起,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所有的普语。”他下定决心学好普语,别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能不用过脑子,否则,别人说什么他都得问,就像个白痴。

时至今日,他已厌恶这种无法自己掌握主动权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嫌弃他,仿佛他就是个少了手脚或缺了脑袋的怪物。不仅是田老头、老怪物,还有刚刚见面的银斐然将军,也都毫无意外地用同一种眼神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刹那惊喜,眼神却如刚窜起火星的柴火转瞬即逝,继而暗淡无光。那分明是一种失望,毫不遮掩,就像他嫌弃看起来强壮却不堪一击的对手。

似乎每个人都在期待一个很厉害的野人,很显然他并不符合人们的想象。似乎他们都不清楚,偌大的野林并非只有一个野人。破左耳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白爷爷,或许只有白爷爷才不会嫌弃他。眺望狼头山,胸膛下氤氲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空虚感,他暂时找不到词汇来定义,却在这一刹那明白银狼为何要回狼头山。只有回到狼群里,狼才是真正的狼。

“够用就好,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事物,没多少时间给你浪费,更没有时间给你做书呆子。”田老头无情推倒了他刚刚堆砌起来的信念,还没有屹立就已经溃烂如泥。“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身世,臭小子你爹娘呢?”

“我是野人。野人没有爹娘。”他扬声回答,无比抗拒这个问题,昔日理所当然的一切在人族生活中都成了笑料。

“每个人都有爹娘,野人也不例外。”田老头显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不依不饶。“任何动物都是有出处的。你看桫椤有名字也有根。野人也是人,只能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不是石头变幻不是泥沙塑造。”

“没有就是没有。”他的身子开始蜷缩,风过林子刮起了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孤苦无依。“我不需要。”

“你那个白爷爷从来没有提起你的出身来历吗?”田老头低沉的声音不容抗拒,执着寻求答案,对他的不耐烦忽视不见。

“没有。”他发出了哀伤的咕哝,猫身在田老头胸膛里,无处可逃。

“哦。总有点线索吧。”田老头一心将他逼到墙角。

“没听说。”他抓着匕首不停转动。

“那白爷爷是在哪捡到你的?”

后背之人简直就是拿着一块布抽出每一根线都要知道其来历。这不是闲聊,是审问。

胸膛里升起了怒火,迅速燃烧。“石洞门口。”他说。

“野栗树上结不出银杏果。”田老头再次提醒他,“只有野人才能生出野人,母狗十月怀胎也生不出半个野人。”

“土里发芽长出来的。”他嚷道,惊飞了一群蛰伏在林间的小鸟儿。一种难以抑制的自卑无处发散,在林子处处碰壁,于是又钻入他的胸膛里,正在咆哮。他愤怒如虎,恨不得深处利爪,咬牙一思索,便垂头丧气,闷闷道。“我就是没有爹娘生的野人,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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