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审讯,新井广司只是交代了他与议员夫人长达两年的婚外情。
因为凉亭里许久都没有动静,跟踪夫人的他上前查看,发现两人已经死亡。
他坚称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唯一带走的东西是死者的手机,里面隐藏着夫人外遇的证据。
这样做既是自保,也是止损。一是为了议员和自己的前程,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样一来,案件情况发生根本性转变。
原本以为是一号秘书为情杀人,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对于竹内知和子,新井广司并没有这样痴恋至狂的感情。
至于拍摄照片中的模样,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据他供述,议员夫人看起来是个很称职的妻子,实际上经常在外面找男人。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和那个新川的男人打得火热。
这么说的话,倒也能够解释新井广司不承认杀人的原因。
这倒也是,谁会为了这样一朵交际花怒而杀人,难道真是喜欢自然的颜色?
清晨的阳光通过百叶窗斜射入六系的办公室,桌面的金属包边折射出冷光,空气中漂浮着咖啡与油墨文件混杂的气息。
除了东野组外,六系众人全员到齐。当最后一名组员入座时,端坐的系长正用纸巾擦拭着沾满茶渍的白瓷茶杯。
“好久不见!长谷川,佐野。”
古屋警部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眼尾的笑纹像未完全闭合的百叶,随着目光扫过佐野真由子裹在深灰色西装马甲下的修长身形时微微紧绷。
长谷川城真略带褶皱的亚麻衬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腥,显然是从度假地匆匆折返。
“真的是好久不见吗?才一天又十一个小时而已。听说警视厅要为老年痴呆的警察设立特别搜查班?”
佐野真由子笔挺的鼻尖微蹙,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把您列为首批候补呢。”
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
这么毒舌的吗?
秋元悠介暗自咋舌,看着瞬间陷入尴尬境地的警部,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听见攻击性如此强的话,古屋警部额角的脉动清晰可见,喉结滚动了两下,干笑着摸了摸鼻尖。
“这不过是正常的问候罢了,佐野。怎么啦?是有人惹你不开心啦?一直这么嘴不饶人,明年都三十岁喽,小心嫁不出去哟。”
佐野真由子顿时噎住,说不出话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真是漂亮的回击!秋元悠介心中赞叹。
“难不成是佐野的相亲又黄了?”
长谷川诚真倚着办公桌低笑,一脸戏谑的猜测道。
“你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佐野真由子顿时柳眉倒竖,她手中的档案夹已挟着风声砸向对方,却在半空中被铃木智久截住。
还想再扔东西,抓起手边的笔筒却停滞住——下面压着昨天好友送来的和果子礼盒。
传统红漆食盒上“缘”字金纹刺得她眼睛生疼。二十五次相亲失败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到六系来的?
瞧见这一幕,秋元悠介在心中暗自点头。
“看来是说中真相了。”
不禁想道,明明佐野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却一直嫁不出去,就她这脾气,确实得负很大的责任。
“不对呀。前段时间,佐野你和男朋友不是相处得挺融洽的嘛,怎么又跑去相亲了?难道分手了?”
轻放东西的铃木智久突然回过神来,一脸好奇地询问。
“那个金融精英啊,之前是挺好的,我们都到了准备订婚的阶段了。结果那家伙居然要求我辞去警察这份工作,回去做一个传统的大和抚子,他想要个穿着围裙等门的人偶。”
“这样的话,那我算什么?不就成了他的附属品了吗?于是我让他滚去和信用卡账单结婚。现代女性不需要象征枷锁的婚姻,尤其对当对方妄想在新娘研习里加上“辞职承诺书”。”
佐野真由子将束腰西装外套搭在椅背,翻动文件的指尖骤然停顿,太阳光在她修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刑警的职业寿命可比婚姻长多了,现在的我只想工作,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话说回来,比起讨论我的私生活,身为刑警的诸位是否应该更关心眼前还没侦破的案件?”
“明年你都三十岁了,这道门槛一过,在相亲市场可是要跌停板的。”
铃木智久把保温杯往铁皮柜上重重一磕,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面容:
“佐野啊......”
佐野真由子攥着钢笔的手指微微发紧。铃木组长的叹息像根细针,顺着耳膜扎进神经末梢。
“别再说了,铃木。相信佐野她自己能处理。”
古屋警部屈指叩响白板,金属支架震颤着映出他紧皱的眉峰。
深灰条纹西装下摆随着转身划出锐利弧线,案卷在会议桌上铺开时掀起细小气流,纸张的摩擦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长谷川,佐野。你们先查看案件记录,了解情况。”
长谷川诚真斜倚办公桌面翻开卷宗,阳光将他半边身子镀成金色。
佐野真由子面色一缓,抽案情文件的动作像法官扯开判决书般干脆,随着抬手的弧度在无名指关节处显露出金属指环的红痕。
身为办公室内地位最低的新人,高桥佑哉适时为众人递上茶水:
“刚刚我进总部时,撞见东野组长他们正好外出,让我提醒秋元警部补。他们说要继续昨天的调查,去查找新川情人藏身地点,监控拍到......”
“女性?”
铃木智久突然插话,钢笔在记录本上戳出墨点。
一旁的秋元悠介冷静点头,向古屋警部报告了东野组的进展情况。
空气骤然凝滞,所有人目光聚焦在警部身前白板上的现场照片——犯罪现场散落各方的三枚脚印如同某种显眼信号。
“21码女式短靴。”
古屋警部用红笔圈出脚印编号,并标注人物姓名。
“死亡时间前后半个小时,只有新井广司、冬山健辉和神秘女性三位闯入过现场,其中冬山作为侦探跟踪新井调查外遇,新井跟踪女性死者。如果这样推理的话,新川情人很可能就是这位神秘女性。”
霓虹的码数自有一套计算体系,是直接以厘米为单位,异于其他国家。女式短靴21码大致相当于华夏的32码。
白板上,两位男性脚印显露出真容,女性脚印旁新川情人打了个问号。
“新井秘书只拿走了手机,剩下两人中的无证侦探已经抓到。那么剩下的这位就是拿走钱包中的现金的人。现在需要明确的是,新井秘书和这位女性,谁才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
铃木智久起身在无证侦探的名字上画了个勾,圈住新井秘书和新川情人,最后重重的在新川情人的右边画了个问号。
“无证侦探跟踪新井秘书身后,他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新井秘书声称目击到“穿黑色风衣的人影”是凶手,还是他人?。”
“你们居然已经查到这个程度了?”
佐野真由子猛手中的钢笔悬停在卷宗上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迅速翻动着现场勘察报告,当视线扫过“现场干净,无直接物证”几个红字时,眉峰不自觉地聚拢。
只是一看,就知道这起杀人案的凶手远比想象中狡猾。
监控时间轴在屏幕上闪烁,距离这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已经经过三十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一旁的长谷川诚真突然像被抽去脊椎般瘫在窗台上,警徽在夕阳里折射出刺目的光。
“这样的话,岂不是只剩抓住凶手了?现在查案最多算收尾功劳...”
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灰暗的倒影喃喃道:“不如把精力投到新的案件上...说不定...”
“长谷川警部补!”
佐野真由子“啪”地合上档案,金属桌沿的反光掠过她紧绷的下颌线。
“您对主任职位的渴望已经饥渴到希望发生案件了吗?”
窗边的身影触电般弹起,长谷川诚真活像被戳中软肋的河豚。
他咳嗽一声,整了整歪斜的领带,声调陡然拔高:
“追求晋升是警员的本分!我的本意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是曲解。而且谁不想进步?法国皇帝拿破仑还说过——”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巡查警衔的高桥佑哉突然鼓掌,年轻脸庞涨得通红,仿佛喝了什么大补药一般。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接连不断的响起圆珠笔砸向桌面的声响。
其余几人震惊不已,集体向两人投来刀锋般的目光。
古屋警部用笔盒轻敲桌面,皱纹密布的额头下闪过精光:“有上进心是好事。”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会议桌边的秋元悠介,随后看向情绪激动的高桥佑哉:
“不过还是需要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样才能一步步实现目标。”
总是沉默的铃木智久低着头,在角落中擦拭着警察手账。
“我要成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系长!”高桥突然立正高喊,后脑勺翘起的发丝随动作颤动。
古屋警部手抚额角,用力揉着太阳穴。合着刚才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窗台边的长谷川诚真望着这个热血菜鸟,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初进入搜查一课六系时的模样。
如今主任之位明明触手可及,此刻却像隔着防弹玻璃般遥远。
他咽下那句“系长位置至少要熬十五年,而且还不一定有机会。”的忠告——毕竟有人帮忙分担炮火的机会,在搜查一课比未污染的凶案现场还要稀罕。
而且,对于系长这个目标,他只想对高桥佑哉说:这个目标你把握不住,还是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