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谷的苍穹燃烧着永不坠落的星辰,江寒踩着岩浆凝固成的黑曜石小径前行。胸口的朱砂咒印每隔三刻便灼烧一次,在皮肤上烫出新的星纹——那正是云璃虚影消散前刻下的路线图。
熔岩河突然掀起巨浪。赤红浪涛中浮出三百具焦尸,每具尸身都镶嵌着青铜镜碎片。当江寒拔出冰晶发簪时,焦尸们空洞的眼窝同时转向他,被岩浆重塑的声带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监察使...叛徒...“
发簪尖端凝结的冰霜在高温中汽化。江寒后撤半步,足底黑曜石突然裂开,露出下方埋藏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的星图与朱砂咒印共振,将他吸入棺内狭小的空间。在绝对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
“九寰天道不过是场骗局。“
棺壁内侧浮现磷火文字,记载着初代监察使的忏悔录。当江寒读到“以十万生灵炼星轨“时,棺椁突然竖直坠向地心。下坠持续了整整三刻钟,最终停驻在由三百根青铜柱支撑的地宫里。柱身浮雕重现了天缺之战的场景:云璃的霜天晓角贯穿九头蛇图腾,而监察使装扮的江寒正将蚀道咒种入她后颈。最末端的铜柱上,九寰天境崩塌的星尘凝成小字:“轮回启,天罚至。“
地宫中央的祭坛上,悬浮着半面布满裂痕的轮回镜。江寒的倒影在镜中显现出三重身影:襁褓中的婴儿、监察使、以及浑身缠绕蚀道咒的现在。当他伸手触碰镜面时,岩浆突然从裂缝涌入,焦尸们顺着火流爬进地宫。
“大人当年种的因,该还了。“
为首的焦尸扯下自己半张脸皮,露出内部跳动的青铜灯芯。三百具尸体同时撕开胸腔,灯焰汇聚成九头蛇虚影。蛇瞳映出江寒胎记中的星图,吐息间地宫支柱接连崩塌。
寒髓玉珏残片在江寒心口发烫。他徒手抓向轮回镜,破碎的镜面割裂掌心,血珠坠入祭坛沟槽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逆向旋转。九头蛇虚影突然惨叫,那些构成它身躯的灯焰正被镜面虹吸。
原来你才是容器...“九头蛇的一颗头颅转向西北方,“宗主已在炼化最后三根圣骨...“
岩浆在此刻吞没祭坛。江寒抱着轮回镜残片跃入青铜柱裂缝,在熔岩中下坠时看见惊悚画面——自己的倒影正在镜中剜出心脏,而真实的心脏位置传来被利齿啃噬的剧痛。
江寒在骸骨堆砌的沙滩上苏醒。怀中的轮回镜残片已与朱砂咒印融合,在胸口形成太极阴阳鱼图腾。黑海在眼前翻涌,浪尖上浮沉着无数冰棺,每具棺内都封存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身影。
“这是你的往生海。“
云璃的声音自海底传来。江寒潜入水中,发现海底矗立着由霜天晓角幻化的剑冢。九万九千柄残剑中央,云璃的虚影被蚀骨钉固定在冰碑上,碑文正是《玄穹秘录》缺失的章节。
“当年你为我逆天改命,现在轮到我还债了。“云璃的虚影突然凝实,霜袖卷起江寒冲出海面。黑海岸边不知何时出现血月,月光中浮现出三百道青铜门,每扇门都传出婴儿啼哭。
当江寒推开第七十九扇门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血煞宗主正将三根冰蓝脊骨炼入九头蛇雕像,而雕像的眼珠竟是云璃被挖出的重瞳。宗主手中的双生玉佩突然转向江寒:
“监察使大人,这份重逢大礼可还满意?“黑海掀起万丈狂涛。江寒的九大灵枢不受控地燃烧,胎记中的星图投射成实体锁链,将血煞宗主暂时禁锢。云璃趁机斩断虚空中延伸向雕像的圣骨丝线,却被反噬力震碎虚影。
“活下去...“她消散前的唇语点燃江寒瞳孔。轮回镜残片从太极图中剥离,镜光扫过之处,往生海的冰棺尽数开启。九万九千个“江寒“同时睁眼,胎记星图在空中交织成补天阵。
血煞宗主在阵光中尖啸:“你竟敢用禁忌之术!“他的身躯不断重组又崩解,最终化作黑烟遁入青铜门。阵法完成时,江寒的右眼重瞳彻底碎裂,却在疼痛中看清了终极真相:寰天境的天柱裂缝,正是监察使为逆转云璃命格所劈。
焚星谷开始崩塌。江寒攥着最后一块轮回镜残片跃入虚空,背后是三百道同时闭合的青铜门。黑海在他离开后冻结成镜,映出血月表面浮现的新谶言:
**往生海干日,圣骨重燃时。**
虚空乱流撕扯着江寒的躯壳,轮回镜残片在胸口灼出焦痕。当他从空间裂隙跌出时,正落在青铜巨树的枝桠间——每片叶子都是凝固的星图,叶脉中流淌着暗金色血液。
树根处蜷缩着具身披监察使袍的骸骨,指骨间紧握的玉简突然活过来:“大人,您终于来取回眼睛了。“骸骨眼眶腾起幽蓝火焰,江寒的右眼窟窿突然传来钻心剧痛。
九头蛇的嘶吼自树顶传来。江寒攀着枝干向上,在年轮中心看到被蛇尾缠绕的冰棺。棺中封存着他前世的眼睛,瞳孔中映照着云璃剜骨时的完整场景:
三百道星光锁链穿透她周身大穴,监察使装扮的江寒正用霜天晓角削下自己的神骨。“以监察使之眼为引,可改九寰命轨...“前世的声音在年轮中回荡,与现世的江寒产生共鸣。
当指尖触及冰棺时,整棵青铜树骤然活化。枝桠化作囚笼困住江寒,树根缠绕着他的双腿汲取灵力。九头蛇虚影从棺中腾起,额间镶嵌的赫然是云璃的重瞳!
这双眼睛看尽轮回,却看不破自己的命数。“蛇影吐出人言,重瞳投射出江寒灵台深处的记忆封印。在那些被尘封的画面里,云璃的蚀道咒竟是他亲手种下。
霜天晓角的剑鸣自地底传来。江寒徒手掰断枝桠,木屑刺入掌心绘出血符。当血符与轮回镜残片共鸣时,青铜树突然开出冰花,每朵花蕊都浮现出云璃的脸。
“阿寒,斩断年轮!“
万千花影同时开口。江寒以发簪为剑,沿着年轮缝隙刺入。青铜树发出濒死的哀鸣,树汁化作血雨倾盆而下。在血雨中,他看见自己前世与云璃的最后一战:
监察使持剑指向九寰天柱,云璃的霜天晓角却调转锋芒刺向自己心口。“用我的圣骨补天柱,用你的眼睛...记住真相...“
冰棺在此刻炸裂。前世之眼融入江寒右眼,往生海的记忆如洪流席卷灵台——那九万九千具冰棺里封存的,全是历次轮回中为补天而死的“江寒“!
九头蛇虚影趁机缠住江寒脖颈,重瞳离体飞向虚空:“宗主已集齐八万四千具圣骨,待往生海干涸之时...“蛇身突然僵直,江寒的右眼射出血色星光,在虚空中凝成真正的霜天晓角。
“璃儿,这次换我守护誓言。“
他握住剑柄的刹那,三百道轮回记忆同时苏醒。剑光贯穿九头蛇虚影,重瞳在悲鸣中回归云璃眼眶的位置。
虚空尽头亮起青铜巨门。门扉表面浮雕刻着天缺之战的真相:九寰天柱本就是初代监察使为囚禁天道而建,所谓补天实为加固牢笼。
门缝渗出的黑雾凝聚成人形:“监察使一脉的罪孽,该清算了。“黑影手中提着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的正是江寒前世的左眼。
霜天晓角发出悲鸣。江寒的右眼突然淌出血泪,泪珠坠地化作冰莲。当莲瓣绽开时,往生海中所有冰棺同时震颤,九万九千道声音在他灵台嘶吼:
“斩天道!破牢笼!“
黑影挥出灯焰,火舌舔舐之处虚空尽碎。江寒踏着冰莲突进,霜天晓角刺入灯芯的瞬间,前世左眼突然爆开——强光中浮现出云璃最后的画面:她将蚀道咒反刻入自己神魂,只为在轮回中保住江寒一缕命魂。
“原来你才是...“黑影的惊愕被剑光斩断。青铜巨门轰然开启,门后是漂浮着三百颗破碎星辰的葬星冢。每颗星辰核心都禁锢着具监察使骸骨,他们的佩剑正指向中央的冰晶王座。
王座上插着半截霜天晓角,剑柄上系着云璃的冰晶项链。当江寒握住剑柄时,项链突然化作星光融入朱砂咒印,在他后背凝成完整的补天阵图。
“恭迎监察使归位。“
葬星冢所有骸骨同时单膝跪地,他们的眼窝中燃起与江寒右眼相同的血色星光。星河在头顶汇聚成新的谶言:
**往生海不渡,葬星冢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