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长澈站在瞭望塔上,远眺着东方那片被永夜笼罩的土地。即便隔着整片遗忘之海,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五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亲眼目睹了导师施恩是如何在冥界之力的侵蚀下堕落的。那位曾经教导他光明魔法的伟大术士,在黑暗力量的腐蚀下,皮肤一寸寸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骨骼,眼窝中燃起幽绿的火焰。
“又在看东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莱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贾薇,她总是能精准地找到自己。这位圣骑士如今身披银甲,金色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腰间悬挂着一柄泛着圣光的细剑。
“我总觉得那片黑暗在扩张。“莱恩握紧了手中的战斧,斧刃上还残留着上一次战斗的痕迹,“最近海上的雾气越来越重了。“
贾薇走到他身边,海风掀起她披风的一角:“议会今天又在讨论远征的事。他们想要组建一支军队,穿过遗忘之海,夺回我们的家园。“
“太早了。“莱恩摇头,“我们连施恩现在是什么状态都不清楚。五十年来,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这本身就很反常。“
“但是民众的情绪已经按捺不住了。“贾薇望向港口,那里停泊着几艘新造的战船,“特别是年轻一代,他们从未见过故土,对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充满好奇。“
莱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港口灯火通明,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工。自从三个月前那艘探险船带回了东大陆边缘的土壤样本,整个西迁城就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氛围中。那捧漆黑的土壤被保存在议会大厅的水晶罩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却让更多人相信东大陆的污染已经开始消退。
“你知道吗?“贾薇突然压低声音,“我昨晚在议会档案馆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记载。关于施恩堕落的那个夜晚,似乎有人看到了一道银光从法师塔顶射出,消失在东方。“
莱恩猛地转身:“银光?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因为所有目击者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相继失踪了。“贾薇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是在一份被封存的档案中发现的,上面盖着最高机密的印记。“
就在这时,港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敌袭!敌袭!“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夜空。
莱恩和贾薇同时转身,只见港口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浓稠如墨的雾气从中倾泻而下。雾气所到之处,正在工作的工匠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浮现出漆黑的纹路。
“冥界之门!“莱恩倒吸一口冷气,“施恩找到我们了!“
贾薇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细剑,剑身泛起淡蓝色的圣光:“边塞防卫队,集合!开启近卫光环!“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瞬间传遍整个港口。
一队身穿银甲的圣骑士迅速集结在贾薇身后,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神圣的光芒。随着贾薇高举细剑,一道璀璨的光环从她脚下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港口。光环所到之处,黑色的雾气被驱散,那些尚未完全转化的工匠们停止了惨叫,痛苦的表情稍稍缓解。
莱恩握紧战斧,站到贾薇身旁:“我来挡住这些怪物,你维持光环!“
但莱恩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五十年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而他们对于敌人的了解,可能远远不够。当第一个完全转化的怪物从雾气中走出时,莱恩认出了那张扭曲的脸——正是三个月前带队前往东大陆探险的船长。
格尔的嘶吼声如同撕裂布帛,暗影气息从他扭曲的身体中喷涌而出,化作实质般的黑色火焰。他的双臂已经完全异化,指尖延伸出锋利的骨刃,每一次挥击都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近卫光环形成的壁垒在暗影火焰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贾薇能感觉到体内的圣光之力在飞速流逝。
“坚持住!“贾薇咬紧牙关,细剑上的光芒又亮了几分。她能听到身后圣骑士们粗重的喘息声,近卫光环的维持需要消耗大量的圣光之力,而暗影气息的侵蚀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艰难。
莱恩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战斧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直奔格尔而去。战斧与骨刃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莱恩能感觉到虎口传来的剧痛,格尔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你还记得我吗,船长?“莱恩怒吼着,战斧横扫,逼退格尔的攻势,“三个月前你还带领我们寻找希望,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格尔的回应是一声非人的咆哮,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理智的光芒。更多的魔化船员从雾气中涌出,他们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扑向莱恩。莱恩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战意沸腾,战斧舞动间带起呼啸的风声。
“反击乱舞!“
战斧化作一片银光,将扑来的魔化船员斩成碎片。但莱恩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而敌人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就在这时,格尔抓住他招式用老的瞬间,骨刃直刺他的胸口。
莱恩只来得及侧身避开要害,骨刃还是刺穿了他的肩甲。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手中的战斧差点脱手。他踉跄着后退,鲜血顺着铠甲流下。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格尔的眼睛。暗影气息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格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暂时停止了追击。
“撤退!“霍克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这位近卫队副指挥手持长弓,又是一箭射退了扑向莱恩的魔化船员。几名近卫队士兵迅速冲下城墙,架起莱恩就往回跑。
贾薇看到莱恩受伤,心中一紧,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分心。近卫光环的壁垒已经出现了裂痕,暗影气息正从裂缝中渗透进来。
“霍克,带莱恩去治疗室!“贾薇高声下令,“其他人,准备圣光结界!“
霍克点点头,他看了眼城墙下越来越多的魔化生物,眉头紧锁:“这些怪物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如果施恩真的找到了打开冥界之门的方法......“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贾薇打断了他的话,“守住城墙,等待议会的支援。“
莱恩被抬上城墙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隐约听到贾薇的声音,想要说些什么,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胸前的吊坠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暖流从吊坠中涌出,流遍全身。
莱恩躺在治疗室的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圣光结界的光芒笼罩着他的身体,却无法阻止伤口处不断渗出的黑色血液。贾薇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圣光...不起作用了。“治疗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中带着绝望,“暗影之力已经侵蚀了他的内脏,我们...无能为力了。“
贾薇咬紧嘴唇,她能感觉到莱恩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挡住数十只魔化生物的战士,此刻却虚弱得像个孩子。
“贾薇...“莱恩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听我说...“
贾薇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那是暗影之力侵蚀身体的征兆。
“吊坠...“莱恩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胸口,“给...林休...“
贾薇愣了一下。她知道莱恩有个儿子,但从未听他提起过。自从五十年前那场灾难后,莱恩就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
“迦南城...南部...“莱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告诉他...真相...“
贾薇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她轻轻解开莱恩的衣领,取出那枚银色的吊坠。吊坠入手温热,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在圣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答应你。“贾薇握紧吊坠,“我一定会找到林休,把吊坠交给他。“
莱恩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握了握贾薇的手。他的目光渐渐涣散,呼吸变得微弱。
就在这时,治疗室的门被推开,一队身穿金色铠甲的士兵走了进来。为首的军官看了眼床上的莱恩,眉头微皱:“议会命令,将莱恩·长澈送往圣都接受治疗。“
贾薇站起身,挡在莱恩面前:“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移动。“
军官面无表情:“这是议会的命令。莱恩·长澈在保卫东进城时表现出色,议会决定授予他'光明之盾'的称号,并在圣都为他举行授勋仪式。“
贾薇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莱恩的手突然用力握了她一下。她低头看去,发现莱恩的眼睛微微睁开,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接受议会的安排。“莱恩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
军官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贾薇退到一旁,看着他们将莱恩抬上担架。在离开治疗室前,莱恩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托付。
贾薇握紧手中的吊坠,感觉它似乎比刚才更烫了一些。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心中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