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沉默片刻,拿出战报念道:“五日前,安史大军,兵抵黄河防线。我黄河一带守军十二万,在高仙芝、封常之统帅下,依托虎牢、溧阳等坚城以及黄河天险,据险而守,与安史叛军交战。”
“战果如何了?”
皇帝急不可耐,抢戏道:“安禄山、史思明的人头,砍下来没有?”
太后暗骂小子戏精,给自己加戏也急忙道:“哀家亲自派遣高仙芝去虎牢,有他这名将在,我大唐应稳操胜券。”
谁知,传令兵脸色难看道:“虎牢城,夜里被博陵崔家的崔浩之,作为内应,偷偷打开了城门。”
“叛军一拥而入。”
“虽然高仙芝帅军奋力死战,但叛军势力浩大,妖蛮强悍,激战一天两夜后,我军五万守军全部战死。”
“高仙芝将军,人头被安禄山亲自砍下,悬挂在虎牢城门上···”
皇帝:“···”
太后:“···”
范相:“···”
群臣:“···”
鸦雀无声!
整个大殿上,瞬间死一般寂静。
皇帝的脸上,瞬间凝滞了。
杜预能从皇帝脸上,看到极其丰富的表情——愕然、震惊、不知所措、如坠冰窖、恐惧战栗···
杜预:可入选北影教材!够小鲜肉学一辈子。
太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比死人还难看。
范相难以置信,颤声道:“你说什么?高仙芝?天下名将,据险而守,拥有黄河与虎牢双重天险,竟然···败亡了?”
田洪凤沉声道:“你这战报,确实吗?”
“确实!”
传令兵毫不犹豫道:“我是高将军亲自派来送信的。那时,他已身陷重围,回天乏术,告诉我一定要将这战报,最快速度送到长安来。”
“不,不可能。”
皇帝如同梦呓,痴人说梦般,喃喃自语,突然气急败坏暴跳如雷道:“高仙芝怎么搞的?朕听说他是天下名将,才将虎牢关如此重要之地给他镇守,怎么如此草包废物?完全无用!”
传令兵也是高仙芝的亲兵,悲愤道:“陛下,不是高将军无用,实在是敌人太强大了!”
“战前,我们分析的敌人势力,大约在十五万人。可真正爆发战争时,我们站在城头上,看到的敌人势力,不低于五十万大军!”
“五十万?”
皇帝、太后、范相都被这恐怖数字吓傻了。
群臣,战栗,瑟瑟发抖。
“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
太后难以置信道:“安禄山手下兵力,只有十五万,哪里来的五十万?”
传令兵悲愤道:“千真万确。我站在虎牢关城头,亲眼目睹。除了卢龙、范阳十五万叛军外,更有安禄山作为北狄胡蛮首领,召集而来的上百北狄部落,以匈奴、柔然和鲜卑为主。这些北狄妖蛮,才是安禄山最强大、最恐怖的叛军主力。”
皇帝失态、暴跳如雷:“就算叛军势大,虎牢关拥有黄河、城墙两道天险,怎么可能抵挡不住叛军两天?一定是高仙芝无能!”
传令兵悲愤道:“河北士族,早已叛变朝廷,加入了叛军。博陵崔家的崔浩之,乃是安禄山早已安插虎牢关内奸。晚上,就是他偷偷打开城门。虽然被将军及时发现,将他斩杀,但崔浩之也引爆了城门下的炸药,将城门炸坏无法关闭。”
“我军被迫与强大的北狄妖蛮叛军,进行惨烈的巷战。”
“高将军指挥若定,五万唐军也是天下精锐,给与叛军重大杀伤,才节节抵抗一天两夜,杀敌不下十万人。”
“黄河都被双方尸体阻塞,断流。”
“但妖蛮力量,实在太恐怖,我军竭尽全力,也无法将敌人击败。将军不得已,行险一搏,挑战安禄山,却被亲自出马的安禄山斩杀。”
“安禄山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怕早已达到妖皇实力!”
大唐朝廷,安静如坟地。
人人面色恐慌、灰败。
皇帝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腿脚发软,几乎要瘫软在龙椅上。
他眼中的得意非凡,意气风发,瞬间变成了死人一般的灰败。
谁都知道,虎牢关失守,对大唐帝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唐将安史之乱,控制在河北地区,将战火控制在叛乱地区的全盘计划,已然彻底落空。
叛军将长驱直入,一路南下,攻城略地,烧杀抢掠,进入大唐最核心、最富庶的腹地。
大唐就算能赢,国力也将大大受损、元气大伤,甚至亡国。
太后脸色数变,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不长眼的东西,干嘛蹚这趟浑水?
这下可好,逼没装成,摊上事了。
她强作镇定,威严道:“皇儿,还不速速定夺?该如何应对?”
“啊?”
皇帝一脸茫然。
应对?还能怎么应对?
朝廷花费了无数财力、武力、兵力、精力,构筑黄河防线,如同一张纸般被安禄山捅破了。
他这皇帝还能有什么办法?
“对,溧阳!朕还有溧阳,还有封常之。”
皇帝强行一波,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溧阳在,安史乱军就不敢轻易南下,朝廷还可以调兵遣将,再派援军。”
谁知,仿佛老天爷都要打他脸。
只听得远处又冲进了一个传令兵。
“报!溧阳战报!”
皇帝心中升起一团不祥的预感。
不会吧?
“溧阳?呵呵,溧阳封常之,是不是给朕带来了什么惊喜?”
皇帝故作从容,一脸明君风范。
“报,安禄山太狡猾了,攻破虎牢关后,以高仙芝的帅印伪造求救信,请溧阳封常之救援,却暗中派史思明围点打援,路上埋伏!”
“封常之以为虎牢、溧阳互为犄角,守望相助,不可不救。”
“封常之亲自帅三万大军,前去救援,却被史思明半路伏击,一箭射杀。”
“我军大乱。三万精锐被史思明巧妙全歼。”
“溧阳,已经被史思明重兵包围。危在旦夕!”
“什么?”
皇帝满头冷汗,声音发抖。
二连击。
他做梦也想不到,安禄山、史思明两个胡将,竟然给他如此“大惊喜”,叛乱之初,上来就惊才绝艳,发挥超常,将封常之、高仙芝两位大唐名将,纷纷击败斩杀。虎牢、溧阳一带天险,已经全盘崩溃。
“不要紧,不要慌。溧阳还在我们手里。”
太后情绪激动,尖声尖气道:“速速派能征善战大将,帅兵去救援、解围。”
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溧阳的战报,也一起到来。
毫无悬念,溧阳被攻破。四万唐军,全部战死,以身殉国。
史思明军队损失不小,死了七万多人、妖、蛮。
但!
大唐失去两处重镇、腹地已全部洞开。犹如光溜溜的美人尤物,即将面对面容狰狞、龙精虎猛的妖蛮。
“···”
皇帝浑身冰凉,呆呆坐在龙椅上,无话可说。
他觉得底下这龙椅,无比烫屁股。
太后叹息一声,徐徐站起。
皇帝抬头看去。
太后抚/摸着皇帝头,柔声道:“哀家累了,要回宫休息了。”
“皇帝,你已经长大了,亲政了,哀家也将权力还给你了。”
“你只管调兵遣将,不用再请示哀家。哀家没有意见,大唐一切事务,以皇上的圣旨为准。”
太后王姪凤眸落在杜预身上,为之一寒,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皇帝,径直走向殿外。
杜预内心苦笑。
大唐平安无事的时候,皇帝太后你们一个个斗鸡般,为争权夺利,打得狗脑子都出来。
大唐江山社稷危险至极,你们却一个个推卸责任、跑得飞快?
这国家想要不亡,也难。
皇帝都顾不上与太后争执,这屡战屡败、亡国责任的问题,他目光涣散、茫然四顾:“各位爱卿,文武百官,可有御敌之策?救国之法?”
范相咳嗽一声,将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陛下,老臣有一策。”
皇帝如落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急忙抓住:“哦?不愧是三朝老臣,老成谋国,快快讲来?”
范相傲然出列道:“我大唐国土,一共分为三大块。河北、中原和关内。分别以虎牢关、潼关作为天险据点。”
“如今,河北反了,虎牢关丢了,十二万大军沦丧。”
“以老臣看,唯有以空间换时间,实施缓兵之计。”
“哦?缓兵之计?如何去做?”
皇帝眼睛一亮。
“缓兵之计,就是···”
范相老脸一红:“抽调全国兵力,都派到潼关去。交给名将哥舒翰,给他凑齐二十万大军,死守潼关。”
“只要潼关不丢,叛军就无法打到长安。我大唐根基就稳如泰山。”
田洪凤嗅觉敏锐,立即反驳道:“范相,你是什么意思?全国的兵力?你的意思,是放弃关外所有城池州郡,将所有守卫兵力都退回关内,死守潼关?那关外的几十个州、亿万百姓怎么办?难道将他们都丢给安禄山史思明那些恶狼,任由他们烧杀抢掠吗?”
范相尴尬咳嗽一声:“老臣可没这么说。只是眼下形势危急万分,国家危难存亡之际。所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哪怕被叛军肆/虐全国,只要长安不丢,王师总有机会平叛收复失地。但如果长安潼关无兵,则叛军将立即全面入侵,我大唐危在旦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