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蠢猪女孩,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你的哥哥为了付起你的医疗费用,每周都不分昼夜地在外打工,只有靠着不要命的狂奔才能赶得上每周日探望你的仅有机会,可你不仅不领情,还把自己的错迁怒到他的身上,就连逃跑都要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呸,要不是卢卡斯他屡次央求我们,我才懒得来管你这破事呢,不如就让那些玩偶吸干你的血,榨干你的泪,自生自灭好了。”
妲丽安将双手叉在纤细的腰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被禁锢在座椅上的少女却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似乎并不明白自己闯下了什么大祸。
“卡兰加,你在捅伤了你的哥哥之后,无意间触发了幻书的能力,将病院内游荡着的死者怨灵召唤进了书中,并赋予了你身边的这些玩偶,它们本该被牧师渡往天堂或地狱,却被你搅扰了清净,留存于世间的怨鬼会渴求人类的鲜血,直到将其榨干成白骨为止,他们根本不是在陪伴你,而是在以你为食。”
高挑的青年,略显感慨地解释道,将视线瞥向了倒伏的玩偶,似乎有着些许深意。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就在少女疯癫的呢喃落下的一刹那,数只玩偶突然从摔倒的卢卡斯身边站了起来。
它们面无表情地环顾了四周,随后便重又拾起了身旁沾着鲜血的刀刃。
“怎么会……”
奄奄一息的少年拖着无力的身躯,在惊愕中看向远处的青年。
显然,这样的突发事件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妲丽安也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些杀气腾腾的人偶,抬起头,似乎在质问着身旁的青年。
可是修伊却仍旧保持着从容,无动于衷。
正当无路可逃的卢卡斯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一切时——
期望中的刀刃并未落下。
玩偶紧握着刀与剑,转身走向了他的对侧——逼近着卡兰加的方向。
“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可是既然命运如此指引,那么我也无能为力,卡兰加,怀着贪婪之心滥用力量的人,最终也会毁灭于力量本身,你清扰了灵魂的安宁,也就势必会遭到报应。”
修伊面不改色地宣告道,仿佛降下天意的判官。
“不!卡兰加是无辜的,假如你们真的要惩戒滥用力量的人,那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这一切才对!卡兰加只是我手下的受害者,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叫喊着的少年,用无力的双手扒住破碎凹凸的地砖,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躯,鲜红的血迹拖在身后,几乎要形成一条溪流。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透支了气力的少年,此刻已几近昏厥,可是他仍旧坚持着爬上了阶梯,跪在高台上的座椅下,少女的身前,如同护雏的成鸟一般张开双臂,替她迎接来自玩偶的怨怒。
“卢卡斯……你在做什么……”
少女挣扎着想要推开拦在身前的少年,为此甚至手脚并用,可是却无一能够挣脱铁链的束约。
“嘛,事情看起来变得复杂了啊。”
青年的嘴边挂着称心如意的微笑,言语间像是侦探小说中得逞的反派一样。
“卢卡斯,你真的愿意替卡兰加挡下这一切,哪怕是用你的性命?”
“随时奉陪。”
少年也仿照着玩偶的模样举起了手中的小刀,摆出一副你死我活的态势。
“哈哈哈——”
青年笑了起来,他身旁的少女也似乎是意会到了什么,同样露出了微笑。
“也罢,我也并不是一个总喜欢听从别人指令的人,想想吧,卡兰加,是交出你手中的幻书,还是舍弃你身前的哥哥?”
修伊给出的抉择,让少女陷入了沉默。
她埋下头,怔怔地望着书籍的封面,那刻印其上的神秘同心圆与死灵钟,她曾珍爱地端详过无数次,无数清冷寂寥的夜晚、无数绝望孤独的时光,都在它的陪伴下安然度过……
假如就此别过,那份“永远”便会再次化为泡影。
孤独与痛楚,是否仍会再一次如末世般降临?
果然,我还是无法离开……
“卡兰加!你好好想想,真正能够‘永远’与你相伴的,究竟是那虚幻的玩偶,还是你眼前的哥哥!”
修伊用一声呐喊唤回了少女沉沦的心智,为她送上了最后的一份恩典。
卡兰加猛地将埋在书页上的面庞抬起,宝石般的海蓝色双眸中映出了坚定不移地护在她身前的卢卡斯——那仿佛风帆般的身影。
“书……你们把书拿去吧,救救哥哥……”
在得到了卡兰加的回应后,等在一旁的青年与少女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妲丽安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前去,完全无视掉了举着刀刃的玩偶,而它们也许是意识到了大限将至,也识趣地躲向了一旁。
“蠢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从头错到尾的人,你因为他人的恩典而孤高自傲,又因为自我的臆测而妄自菲薄,真是无可救药,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运气,才能摊上这么一个好哥哥?”
妲丽安从少女的身前取走那本幻书,便头也不回地来到了修伊的身边,拉住青年的衣角,神情间似乎有着些骄傲。
“好了,那么就让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吧。”
修伊捧起沉重的书本,难以辨识的文字飞扬其间。
?
?
尾声
?
晨日的朝阳,将明耀洒落大地,万物才刚刚苏醒,但已有成群的飞鸟掩映在林木中高声歌唱,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疲倦的城市也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再一次起身望向窗外日复一日的喧闹。
朦胧的嘈杂声自耳边传来,从中尚可以分辨出焦急匆忙的吆喝与接连不断的清脆铃响。
大街上最有名的面包店,临近古老的车站,聚集起了大量的顾客。
虽然如此嘈杂的景象有些罕见,但似乎居住在附近的市民早已习以为常。
从围聚在门外的队伍内,艰难地挤出了一对奇装异服的男女二人组。
他们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抱着大袋的炸面包回到了不远处的汽车上。
“这下满意了吧,妲丽安?幸好我们趁着开门前就赶来了,不然可要发愁了。”
穿着长礼服的青年,戴上了深色的护目镜,发动了汽车。
“嗯——”
在他身后的黑衣少女,妲丽安,正忙着将热气腾腾的炸面包塞进嘴里,圆鼓鼓的脸颊像是发现了食物的小仓鼠一般。
随后,少女侧过身,从另一端的车座上捧起了一个毛绒玩偶,抱在身前,娇小玲珑的面容上浮现出溺爱般的笑容。
“看来那个女孩子送给你的玩偶很合适啊。”
“那是肯定的,从那些玩偶里面,我一眼就看上它了,这柔滑的触感,完美的比例,精致的装饰,要是留给那样一个不识货的小毛孩真的是太可惜了。”
少女似乎因此而回想起了些什么,突然抬起头斜望向湛蓝的晨空。
“还在想那个哥哥的事吗?那种命运确实让人有些唏嘘啊。”
“修伊,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妲丽安突然用着非比寻常的严肃质问起了身前的青年。
“说谎?什么时候……啊,你是说那些‘亡灵’复仇的事情吧,关于那些人偶为什么会突然起身威胁卡兰加的事情。”
修伊有些羞涩地抓了抓头发。
“哈哈,其实我所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啦,假如当时玩偶身上所附的灵魂真的是那些亡灵的话,它们也确实会为了寻仇而与选择少女同归于尽,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并没有选择这种冒险的方式罢了。”
“‘亡灵之书’的效果实际上还尚未被抹消,只不过由于载体被亡灵占据,孤儿院的孩子们便无法通过梦境与人偶建立起桥接,当时我所吟唱的幻书,其实是那本《无窗之馆的死者祭宴之书》,将犯了罪恶的魂灵送入地狱,孩子们自然也就重掌了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事先有过演练,不过不得不说,我还真的害怕过他们会被现场的血腥所吓到,不过看来他们也同少女的哥哥一样,有着无比坚定的决心啊。”
驱车奔驰在宽广的原野之上,青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是无趣,你这点佯装的小伎俩我早就看穿了,居然还敢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我看你的脸皮可真的是比阿尔卑斯山脉还要厚。”
少女不悦地皱起眉头,将目光侧向一边,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红晕。
“我是说——你在骗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为什么能那样不负责任地说出‘永远’这个词。”
“而且还是在我的面前……”
一句小声的咕哝,微弱得几乎无法辨识,被淹没在汽车震耳的引擎声中。
“这个嘛,虽然那对兄妹确实终会有分别的一天……”
“不过,妲丽安,你知道吗,在漫长的人生中,即使再过短暂的相伴,哪怕是一瞬间的美好,都足以成为永恒。”
修伊的话未经太多的思虑便脱口而出。
“哼,你这不灵光的脑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句话?”
“没有啦,完全是有感而发而已,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说不定还能被哪个作家记在书中流芳后世呢。”
坐在驾驶位的青年,留下了一阵开朗惬意的笑声。
“……”
“嘛,六十一分吧。”
少女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它消融在初春的暖阳中,被呼啸而过的清风裹挟着,带向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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