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山河从穿越弘光帝开始 第2章 福潞初见

作者:燕雨禾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1: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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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在潞王府的象床宝帐中迷迷糊糊醒来,侧过头去望着榻顶高悬的湖绿色床帏和暗金流苏,翻了几个身,忽然猛地坐了起来。

“爷,您喝茶。”坐在椅子上的常应俊见主子醒了过来,赶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朱由崧润了润嗓子,扫视了屋内陈设:

“看来咱们已经在潞王府了,现在几时了?”

“您在昨夜进城的时候就睡过去了,现在已是辰时了。”

常应俊笑着接过了朱由崧递过来的茶杯,又拿过一沓衣服放在了床上,

“这身衣服是潞王爷送给您的,说是什么湖丝的料子。

“小人已经换上了自己那身。

“爷您还别说,这潞王可真大方,小人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衣服。”

朱由崧摸了几下衣服,又缓缓躺了下去,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狐裘锦衾,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享受。

原主的记忆中固然也是这般骄奢。

可是无奈时乖命蹇,自己穿过来的不是时候,到底是错过了。

不过,现在这些荣华富贵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的福王身份。

按照统序,福王是崇祯帝一家身死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万历皇帝当年想立老福王朱常洵为太子,结果朝臣纷纷反对,这便是明史上赫赫有名的争国本。

双方铆足了劲撕了足足十五年。

万历吵得腿瘸牙疼、心力憔悴,最终还是输给了朝臣。

索性楼台高锁,隐居西宫鹤苑之内,摆烂到死。

万历爷没干成的事,我替他干;

崇祯弟弟没干成的事,我也替他干。

想到此处,朱由崧嘴角终于露出了穿到明末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爷,您终于笑了。”

常应俊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沓银票递给了朱由崧,

“这是潞王爷给您的供养银。”

常应俊初次在怀庆城外遇到福王时,他痛哭流涕,几不能言。

后来在自己背上睡了一觉起来竟判若两人。

一开始跟魔怔了一般破口大骂。

后来又是唉声叹气,接着便沉默不语。

这一路以来,常应俊见过朱由崧的诸般表情,却唯独没见他笑过。

如今见主子终于展颜,常应俊心中也舒坦了几分。

朱由崧换上衣服走下了床,摆了摆手道:

“银票你拿着吧,收拾一下。

“待我写封信,咱们再去好好拜谢一下潞王叔。”

“好嘞。”常应俊咧嘴笑着将银票塞入了怀中,又拍了拍胸膛,才放下心来。

朱由崧走到书桌前,捏起桌上的毛笔,在砚台上抹了几下,拿过一张纸一通狂写。

“虽说字是丑了点,但好在也不是给活人看的。”

看着这封连幼童练字的草稿都不如的信,朱由崧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信吹干后揣入了怀中,他朝常应俊招了招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王爷,您快看,好大一块石壁。”

朱由崧朝府门方向瞄了一眼,六七丈外赫然立着一道厚重无比、四四方方的石影壁。

这尊寿山石影壁放在王府二进院后,不但阻隔视线,含蓄从容;

兼有吸收音波的功效,饶是府门外的过道上车马喧嚣,也丝毫搅扰不了潞王的清闲。

常应俊看着寿山石发愣出神,朱由崧道:

“石头好看吗,潞王他爹的坟里还有更好的。”

常应俊这才笑着转回了脑袋,朱由崧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据说老潞王当初修筑陵墓时使用的石料均是来自浚县。

为了将万斤重的石料拉到卫辉城,沿途百姓每隔数里都要挖井取水,泼水于地,结成坚冰,使得石料能在地面上滑行。

这才打造出大明朝最奢华的藩王陵墓,只是不知苦了多少百姓。

主仆二人绕过影壁。

一路上大到各栋房屋亭台,高墙回廊;

小到花卉盆景,砖瓦窗棂,无不是名匠大家亲手监制。

常应俊咋舌道:

“这潞王可真有钱。

“听村里的老人说,潞王府的金银细软,足以供养整个河南的百姓十年吃穿不愁了!”

朱由崧饶有兴味地看向了原主在奔逃路上捡到的这个仆人:

“哦,常贤弟?老人们只说了潞王吗?”

“王爷就是王爷,什么都瞒不住您。”常应俊摸了摸脑袋,脸上露出一抹憨笑。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村里的老人说的没错,大明就是毁在了这些蠹虫手里。”

朱由崧拍了拍常应俊的肩膀,又低声道:

“不过,以后在潞王面前还是得放聪明点,不该说的别说。

“啊不,你干脆就只听别说。”

“小的明白。”常应俊心中不甚明了,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回廊,走到了佛堂门口。

远远地看到朱由崧主仆走了过来,刘五绷着脸迎了上去:

“见过福王殿下,您这是要?”

要吃?要喝?要女人?

刘五没说完,但是心中已经开始嘀咕了。

怪不得自家王爷把勤王饷扣了下来,原来是这位太岁来卫辉了。

不比自家王爷的亲善爱民,福王那可是出了名的混账。

骄奢淫逸,胡作非为,做了不少缺德事。

也就是自己王爷心善,可怜自家侄子几分,才让他在这府内住下。

“只盼他感谅王爷的不易,莫要生出祸事来。”

刘五不禁皱起眉头,抬头瞄了几眼朱由崧。

“仓皇来投,实在叨扰。感蒙潞王叔海涵接纳,我正要去亲自拜谢。”

朱由崧面带惭愧,含笑一拱手,

“还请您行个方便,带路前去。”

本道朱由崧是个混蛋王爷,目空一切,颐指气使。

可是万没想到他见到自己这样的下人还这般礼遇有加。

刘五出乎意料,慌忙躬身揽手,将朱由崧二人领到了佛堂外面:

“啊呀,福王爷折杀老奴了,您这边请。

“潞王正在佛堂内诵经呢。

“这是他老人家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看着烟火缭绕中正喃喃念经的潞王,朱由崧转身对刘五低声道:

“刘管家,您带着我这位兄弟四处转转,让他见见世面。”

刘五笑着拱了拱手,拉着常应俊走远了。

佛堂只剩下屋内的潞王和屋外站着的朱由崧。

历史上的潞王有“潞佛”的雅号。

但令朱由崧没想到的是,如今都火烧眉头了,他竟真有心情窝在佛堂念经。

看着庙堂内正在虔诚礼佛的潞王背影,朱由崧暗自摇头。

历史上这位大爷看到北方诸藩相继沦陷,宗室不是被抄掠家资,就是被枭首示众之后,吓得脚底抹油跑到了南边,后来在杭州投靠了满清。

然后,然后念了一辈子佛的潞王稀里糊涂地因为谋反被诛了。

糊涂啊,宁可信西湖醋鱼好吃,都不能信多尔衮啊。

给杀母仇人养儿子的人,那能是好人吗?

酝酿了几下,朱由崧决定先发制人。

他朝前走了两步,趴在佛堂门口嚎啕大哭:

“福八见过叔叔!叔叔,怀庆丢了......母亲也不知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长辈,最见不得的就是生离死别,人间惨剧。

平日面对街上的乞者,都要垂怜几分。

如今面对呼天抢地的侄子,不信他不入彀。

“无挂碍故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朱常淓正念得圆转纯滑,却被哭声打断,转过头看了一眼,老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拍了拍衣襟上的土,缓缓地站起身,走过来轻声道:

“贤侄莫忧,我已经派人去找王太妃了。

“你若是心中难受,不如随我念几卷佛经。

“这《心经》可是好东西。

“随我默念,立时便能消除贪嗔痴,获得大自在。”

朱由崧的哭声愈加强烈:

“啊呀,王叔!

“侄儿如今丢了怀庆,可如何是好?

“我要去顺天向陛下请罪呐!”

朱常淓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手中掐着的佛珠顿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哀嚎的侄子。

心中暗自嘀咕,这时候去顺天?

这不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去送死嘛。

李自成大部早已克定晋南,如今北境音讯断绝,现在早都不知道推进到哪里了。

那皇帝嘛...谁管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再说眼前这个侄子。

就算他真的到了顺天,单单他丢失怀庆,抛弃嫡母这一茬,也足够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朱常淓叹了口气,将佛珠串在了手腕上,拍着朱由崧的手轻声道:

“如今闯贼攻势迅猛,卫辉前往京城的官道早已断绝,贤侄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

朱由崧紧紧地抓住朱常淓的衣服,哭喊道:

“如果找不到圣上,那我就去南京孝陵向太祖爷爷谢罪。

“然后便去凤阳守祖地。

“引咎伏罪,一辈子陪着太祖爷,总归能赎些罪孽。”

凤阳乃大明龙脉所在,内中有一监狱,称为“凤阳高墙”。

宗室犯罪者,往往交付于此。

朱由崧的顺天请罪不过是幌子,但是却能有理有据地引出南下的理由。

既然道路阻隔,没法到法院接受审判,那不如直接到监狱服刑。

朱由崧是真想南下,故而言语真诚。

再加上老戏骨的演绎,一时间竟将朱常淓听得心中出神。

朱常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将朱由崧扶坐在了蒲团上,沉声道:

“贤侄说去应天请罪,此举着实不失为良策。

“只是山高路远,盗匪横行,你主仆二人如何去得?”

朱常淓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眼前这个侄子养尊处优惯了,恐怕还不知道凤阳大狱是个什么去处。

那唐王进去之后,遭受宦官百般折磨。

若不是淮安巡抚路振飞上报朝廷,恐怕早就身死狱中了。

只是这许久以来,朱常淓陷入了弃城悖论之中。

闯军攻略的速度要是过慢,自己就没有理由南下,那是犯了私离封地之罪。

可要是闯军攻略的速度太快,即使是福王这种有跑路有经验的,还是把嫡母都扔了才狼狈逃窜至此。

想那秦、韩、庆、崇等藩,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估计此时坟头的草都人高了。

如今侄子递过来一个南下的良机,经过内心挣扎之后,朱常淓心中终于做了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罢罢罢,我先借此良机南下,到时候借故在淮安拖延便是。

“如此一来,既保全了侄子,又有了南下的理由,可谓一箭双雕。”

看到朱常淓神色变幻,像是下了决心,朱由崧便趁热打铁,正式向朱常淓提出了南下申请:

“还,还请叔叔资助一二。

“我们便卖了那辆驴车,换两匹上好的马充当脚力。

“也许...诶?

“不如叔叔随福八去孝陵拜一拜太祖皇帝,为卫辉祈福祷祝,攘除邪祟。”

朱常淓转身坐在另一块蒲团上,背对着朱由崧摇头叹息:

“藩王擅自离开封地可是大罪,叔叔我如何吃罪得起。”

看着面前装腔作势的潞王,朱由崧擦了擦脸上本来就没有的泪水:

“叔叔勿忧,福八给陛下写封书信。

“若圣上降罪责罚,福八一力承担,保证叔叔沾不上因果。”

写信是可以的,送信也是可以的。

就是送信的人得慢点走,必须在三月十九以后再送到顺天。

到时候崇祯已经吊死煤山了,这封信就当和这位从未谋面的圣上道个别吧。

面对着佛像的朱常淓呼吸声逐渐加重,嘴角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心里对这个侄子爱得不行。

饿了递馒头,困了递枕头,世上竟真有这么好的事?

许是佛祖保佑呐。

看来南下以后还是得多修几座宝刹,多行善事多种善因才是。

朱常淓咽了口唾沫,收拾好表情后,转过身来迟疑道:

“写,写什么呢?”

朱由崧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朱常淓:

“叔叔请看,信我已经写好了。”

朱常淓连忙展开信默读了起来:

“陛下亲启:罪臣朱由崧在三叩首......此事与潞王叔无关......罪臣一力承担。”

此信言语真诚,言辞恳切,就是这字怎么这么丑。

朱常淓眉头微蹙,但是又挑不出别的毛病,只好将信折了起来,沉吟道:

“那就让王叔亲自派人去送这封信。”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叔自然得派人专门送信。

“但是若送得快了些,我怕陛下天恩,不忍让我去凤阳。

“到时候得了旨意,南下恐怕会受阻。”

“那这可如何是好?”朱常淓手中的力道陡然加大,不由得将信紧紧地捏得吱吱响。

朱常淓南逃心切,话一出口才自觉失言。

好在侄子似乎被佛像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

朱由崧低头绕着佛堂走了两步,随后抬头看着金塑的卢舍那佛像沉吟道:

“三月十六是准提佛母寿诞。

“王叔只要让人在该日前后将信投入京城,我想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不过,叔叔。

“您这金像旁边的这块石像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侄儿像是在哪里见过?”

“此是侄儿与佛有缘,故而才觉得心中亲近。”

朱常淓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笑着说道,

“既然侄儿心中已有计较,那就待三月十六再去京城上书。

“叔叔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多陪了。

“你在府内随便转,看上什么宝贝就自己拿。”

说罢,朱常淓撩起衣襟,捏着信一路狂奔,踏出了佛堂。

“中!”朱由崧应了一声,盯着朱常淓的背影暗自一哂。

好大叔,龙门一件我一件,我比龙门还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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