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一时颇为复杂，我本该高兴才是，皇上出兵征讨吐谷浑，那我与慕容尊王的婚约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除了，而且还能趁此机会逃离那危机重重的皇宫，但一想到这场战事间接因我而起，心中仍不是滋味。
侯承远见我神情微显沉重，不复刚才的愉悦，一手轻轻抚过我仍披散着的长发，一手执了梳妆台上的螺黛，岔开了话题：“汉有张敞为爱妻画眉，传为一时佳话，今日不妨效仿古人，芸儿意下如何？”
我从他手中夺过了螺黛，含笑摇头，“张敞画眉之举虽是夫妻之情，人伦之本，但与韩寿偷香，相如窃玉，沈约瘦腰一起被世人传为四大风流韵事，多为儒士所讥，你又是个领兵的将军，倘若被你麾下将士得知你为我画眉，皆会笑你软弱多情，于你往后领军、前程皆无益处。莫要忘记，张敞才华横溢，待妻挚爱，却终身未受皇帝重用，这与他日日为妻画眉不无关系。”
侯承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认真瞧着我，眼眸中情意款款，带着宠溺和挚意，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今既有幸得之，自当好好珍惜、疼爱，管其他的作甚？若真因此而不受皇上重用，我也心甘情愿。”
心中的一汪静水复被撩起了波澜，这么多年，一路颠沛而来，身心浸透了世态炎凉、酸甜苦辣，早已不复当年少女情怀。可他待我的真心实意，并不曾因时光逝去而改变分毫，那双盈满爱意的眼睛涌出汩汩似水的柔情，倾泻进我心里，将我所有的伤痛化作了心悸的幸福。
我眼中微酸，泛起了水雾，眼前的事物变得朦胧不堪，手紧紧贴在心口，略带哽咽道：“你以真心待我，我亦生死以真心侍你！但有一点，你须牢记，你一身肩负着侯氏一族的兴衰，切不可为了我累及自身功名前程，否则，我心中有愧！”
侯承远以手轻拭我含泪的眼眶，怜惜叹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掉起了眼泪，真是个傻丫头！别哭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离开我！听到没有？”
我用力地向他点头，“君若不弃，妾便不离！”
他只痴怔地看着我，眼中瞬间释放出热烈的光彩，口中道：“芸儿，你刚才唤我什么？”
待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如此亲昵的称呼竟在这样不经意间唤出，心上吹拂过一丝茫然，在我的心里，对他究竟是情之所动还是心之所属？虽然吃惊和迷茫，但他眼神中蕴涵的诚恳爱意让我不自觉地双颊微烫。
我羞涩一笑，随即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你就会装傻充愣，明明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他轻搂我入怀，语气温软道：“我是太过意外，就怕自己是在做梦，听错了！”
我半仰起头看他一眼，俏皮道：“你今日一大早便来找我，不就是想告诉我皇上出兵吐谷浑的事吗？看你满面的春色笑影，定是已将请婚的奏折呈给了皇上，你我夫妻相称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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