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华,自小就生活在陕北七排村这里。小的时候一度以为这世界也就这么屁大点,等长大了,我爹老了,就替他再给村里面刘财主种地。
我家不富裕,过年也见不到点肉,想吃肉了还得去刘财主家里去偷。被逮住时就是一顿打。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他们什么活都不用干,每天吃得还这么好,尤其是那个刘财主,胖得像头猪一样,不,可能猪也没他胖。后来呢,来了一伙人,一开始我看大家都怕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官兵又来了,又要征税什么的。不过我不怕,可能是我天生胆子就大吧。
他们来了以后就召集所有的村民,准备开一次大会,讲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他们把刘财主抬了上去,表情严肃地一直对着刘财主批斗。对,就是批斗这个词,这也是后来他们教会我的。
当时搞笑的是,刘财主站上去后怕得不停地抖,他肥硕的身躯也跟着一起抖,肉上蹿下跳的,活脱脱的一只猪成精了。最后,似乎是要把他的地给分了,吓得他直接晕过去了。那天好像比过年还要热闹,因为我爹过年也皱着一张脸不怎么笑,偏偏那天笑的很灿烂,还哭了出来。我很诧异,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一直到我成年再回来看望他们时才懂的。
那会儿我看着那群人把刘财主都能吓晕了,这个小时候只因为我偷了一块肉就能打我到半死的人,此刻像老鼠遇到猫一样,我感觉他们好威风啊。
于是等他们临走时,我也不问我爹同不同意,让村里面的人等我爹从地里回来告诉他一声就行,我就跟着他们走了。行伍途中,我知道了他们叫八路军。
这个我待了几十年的地方,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跟随他们走南闯北,见到了不同的人,有的人对我很友好,有的人却也想要我的命。有时候深夜,我也会想念我爹和我娘,尽管我爹老是皱着张脸,还在我惹祸的时候老骂我说:你个小兔崽子,又给老子他娘的惹麻烦。之类的话,不过我也依旧想他。
我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是一个日本人,我们冲上阵去拼刺刀。他向我刺过来的时候我顺势一个胳膊夹住他的武器,然后拿起砍刀就往他的肚子上一扎,他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反正我也听不懂,就懒得理他。
他使出吃奶的劲想往回拽,可我就是不如他的意,那时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活下去,扎他扎得效果不好,我就拿起来胡乱地砍着,最后他没声音了,全身是血的倒了下去。那天我们赢了,打扫战场时我的腿止不住地抖,我老说我胆子很大,可现在好像是吓破胆了,我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受到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可怕。
夜晚我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白天的那个日本人向我寻仇来了。那时候我的班长看我不对劲,晚上就凑过来找我聊天。他开口问到:怎么了?白天杀完那个鬼子是不怕了?我蜷缩起身子点了点头,他看着我拍了拍我肩膀说:瞧你小子这怂样,没事,刚上战场都和你一样,我一开始比你还糟糕,那会儿我手上刚沾上血,晚上还尿裤子了。我听着让他给逗笑了,他看见我笑的模样,叹了口气也欣慰地笑了。
班长一路上都很照顾我,行军途中没吃的了,他还会把他的食物分我一半一起吃。渐渐地,我觉得他不再只是我的一个班长,更像是我的一个哥哥,我无论做什么都会和他说一声,有时候他也会骂骂咧咧地教育我说:你小子不要什么事都和我说,我是你爹啊,你的事有时候需要自己做主。
我听后哦了一声,暗暗地记住了。
再往后,日本人撑不住了,他们终于投降了。我们斗志激昂地向城里面进发,看着街道两旁人们欢迎着我,此刻我已经飘飘然了,我心里想着,我就是英雄,我可真厉害啊,想着想着嘴角还不免得上扬。
可惜好景不长,又打仗了,这回听说是和国民党打。我们挖着战壕准备战斗。我看向旁边的班长,和他说:咱们这回肯定能打赢吧,小日本都让赶跑了,还能怕国民党呢。他听后严肃地和我说:对任何敌人都不能小瞧,有信心是好事,可别让它带偏了。我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听见都笑着说:陈华这小子是母猪崩个屁,飘上天了吧。众人听见都哈哈大笑。我气鼓鼓地说:别笑,别笑。可惜没人理我。
突然咻地几发炮弹落到我们旁边,有人大喊说:敌袭!敌袭!我们听见都走窜开赶紧找地方躲,好巧不巧,又来了几发炮弹,这回径直朝我们这里飞过来了。
班长看见后,飞奔过来就把我给推开了。可他自己没跑掉,让炮弹把下半身都炸没了。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此刻我半晌说不出话。
这是梦吗?如果是的话就醒来吧,我不喜欢噩梦,我不想失去任何人。
我手足无措地抱起他。脸呆住了,甚至眼泪都忘了流出来,班长看着我,他虚弱地对着我说:我老叫你蠢蛋,其实你脑袋瓜激灵的呢,就是可惜了,家里父母没人养了,不过我妹现在应该长大了吧…
我听后,呆住的脸一瞬间反应过来,说道:在哪?我养。我养。在哪?
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惜班长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眼睛就闭上了。
我只知道他叫郑三,其他的一概不知,因为他自己平时也不和任何人说这些。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家人,只能希望他在天有灵,保佑他的家人吧。
因为他,我受到了很大打击,但现在没有人能开导我了,一切都得我自己面对。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我真正的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可以承担起责任,可以让别人所托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