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然最近在搬家。
她一出生便住在公主府,从小娇惯长大,根本没有这种经验。成亲时只租了一处大院子当彭本博读书的地方,并没有认真置办。
此时想来,住在那里的彭本博不在,离那里最近的安于之也不在,还不如住在别的地方。正好徐燕乔附近有宅子出售,便叫上她一同出来买东西。
“行了行了,你再买就拿不下了。”
陈子然颇为无奈地制止徐燕乔的购物行为,明明说好是陪她买,结果自己看上什么都想要。而且,总觉得再这么买下去,明天就会收到御史的亲笔信了呢。
“那怎么可以,你成亲的时候太简陋,而且当时我都不知道,这会儿怎么得也要补回来。”
陈国并不重视婚姻制度,陈子然自己也还没有对婚姻的期盼,所以无论是简单还是复杂都是一样的。但徐燕乔不同,她自小跟从父母学习,熟读经史,对这种流程刻板的东西最是了解且推崇。
陈子然再次感慨姚粲带她游历一场,她更加懂得生活不是纸上谈兵,不是按流程走就能得到幸福。
这么想着,她就笑出声来。
然后接收到徐燕乔质疑的眼神。
“买。”她拿起一根簪子,在徐燕乔面前晃了晃,“这个你最喜欢了,买两个。”
顶着徐燕乔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陈子然坦然地继续动作,“来吧,我给你戴上。”
顺便捏了捏她的脸。
“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徐燕乔放下抱了一路的用品,招手让人来装起来,“不过,我请客你最好乖乖接受,不然以后我去你那玩,都没有玩的了。”
陈子然点头,“言之有理。”
姚粲和摘星阁消失的第十天,陈昭只身入莲池,亦消失无踪。
民间传说世有巫族镇守龙脉,天下三分,使龙魂逸散,太师以身殉国以求合一。
陈子然半抬着碗,沉默着,几乎忘记了时间。
“郡主,外间有人求见。”
铿锵有力、语调平缓的声音将她惊醒,饭碗在桌上发出碰撞的轻响,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周围跪倒了一片人,只有陈子然站着。
她摸过桌子的凹痕,叫他们起来。
“谁来找我?”
“回郡主,来人挂了咱们府上的腰牌,兴许是郡马。”
郡马……陈子然诧异,这几日未见书信提及,这人却挂有腰牌而来,不知是何事。
“告诉他在二门处侯着。”
“是。”
彭本博自去丰州做官后,便几乎日日一封书信。可说的都是些工作心得或一两句思念之语,未曾提及有什么事要来找她,要么这人胆大包天欺骗她,要么丰州真出了什么无法在信中言明的事情。
陈子然走过小池塘,远远望见那位带着腰牌的使者。
目力极好的侍从言此人模样清秀,不甚凶恶,想来是富家子弟,未经世间苦楚,尚是一副清纯模样。
再往前走,低沉的声音如沉闷的钟声敲响,陈子然默默无语,深觉此人声音与长相严重不符。只是再走近看过,才发现这人面貌粗犷并不清秀,想来侍从见他时未见全貌吧。
陈子然踏上台阶,那人转身过来,衣袂蹁跹,甚是优雅。
“阿然姐姐,我一见便知是你。”那人慢步过来,顺便整理衣衫,又摸摸脸,“这就是新院吗?比之前那个好多了。”
陈子然被来人抓着手臂摇晃,牵引着坐下,一旁的侍从皆退至坐椅后方。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便来了。”
陈子然忽的笑得开怀,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这般做作。明明出身武将世家,却被教习诗书礼乐,从小就气质绝佳。
她道:“奉巡,你好生说话。”
“不要,今天我可是有正事来的。”
这一脸傲娇的小表情,真是让人忍俊不禁。身为奉郡郡守的长孙,从小便是众星拱月般成长,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只在她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陈子然想起,这人小时候常与她在一处玩闹,倒是后来她母亲与他父亲结亲,反而淡了关系。
“是何正事?”
奉巡面朝着她正了正神色,“母亲昨日找过你,便未曾归家,父亲让我来寻她。”
奉巡小时候生母便没了,有次偷跑出门,在街上只呆呆看着陈昭喊着母亲。当时长公主虽无虚衔却深得皇帝信任,允她掌监察之职。正行至那处城池寻访,便被这个小孩子抱住,心下无奈,只叫人看住了暗中查看他的家人。
陈子然在行馆里听仆从报告,听了面貌描述,便出门接手了这货。想来,是幼时奉戊带着奉巡与陈子然见过,奉巡生母故去后,奉巡还抱着陈子然痛哭了数日。陈子然同他说自己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才哄好了他。
只是没想到,后来奉巡叫母亲,比陈子然还多。
陈子然想到昨日母亲匆匆离开前问过姚粲,也许是去了摘星阁吧。可是奉巡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巫族也并不身负天命。陈子然想,大概还是得她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不过,“你的腰牌是哪来的?”
陈子然记得她虽然从小就是郡主,但郡主令是她成婚时才做的,并没有给这货啊。
奉巡摸了一把胡子,笑道:“母亲来你这刷脸就可以了,你这的仆从却没见过我,我就从母亲那里拿走了。”而且,而且公主令也在他那。
陈子然扶额,“母亲看过我后匆匆离开了,或许是有新的公务。或者,姐姐应该能知道吧。”
奉巡道:“你姐昨晚留在我们府上的,母亲的仆从们也都回去了,甚至皇帝我也问过了。”
他折扇一打,遮住一脸胡子,倒也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样。
“阿然姐姐,我想母亲了。”
陈子然突然有些不安,她正要起身离开,奉巡就一脑袋扎进她怀里,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还没等她缓缓,奉巡就接着在她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天。
幸好玉石神力仍有效用,奉巡哭晕过去,被仆从抬去休息。
陈子然掌心中,玉石的光芒变得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