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我暗暗吃惊,也凑到胖子跟前细观,这家伙正气息均匀地打着微鼾,也许是嫌我们喷出的臊热口气难闻,翻了个身,放了几通大屁,腥臭无比,果然是在深眠熟睡。其实一个人不适到极点,反而会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既能打鼾还能放屁,说明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虽说如此,我仍不放心地多看了他几眼,生怕这顿狂风骤雨般的殴斗会让范斯严重内出血。但上上下下仔细透了多遍,发觉他身上几处受到重击的部位,如后背、脖根、肚脐以及两肋都完好如初,连个淤斑都没有,这才长吁一口气。看来,被那怪皮攀附其身,范斯刀枪不入,这种手段虽极为阴毒,却阴差阳错保护胖子不被我们斗杀,实在是飞来横福。
“让胖子好好睡一觉吧,只是我们得守着他,以提防那东西再度窜回。马洛的事,现在只能暂且搁下。”Alex撑了撑筋骨,靠在钢筋水泥柱上,扫了我一眼,问:“怎么,还没恢复过来?”
“似乎是再也转不回来了,这会儿我不比范胖好受,天旋地转又满眼冒金星,只是时间久了,反而有些麻木了。”
“只要能出去,随便找家小诊所,做个简易的眼球矫正就没事了。林锐,现在几只手电全完了,我跟不上节拍,在黑暗里跟个瞎子似的。之后这一路,何去何从,目前还没有答案,你尽量不要涉险一切让我来干,没了你这只仅存的矿灯,我们全都得折在这里。”他点起一支短雪茄,闭上眼抽了起来,时隔不久,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你之前说躲着的女孩,还有怪云白光什么的,究竟怎么回事?”
我将躲进破屋所见的一幕,大致向他描述了一遍。
“奇了怪了,按你说过来的,假设真有这么个人窜下楼,也是打我和范斯的屋门前跑过,若还丢出能发出刺目白光的东西,我怎可能会不知道?当时我正趴在门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廊道那头。可是,什么都没有,你不会是在瞎编吧?”他听完思索片刻,反问我道:“还是那个东亚女人?”
“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那是白人女性。其实她我曾经见过,光看背影与你很像,就连随身背包颜色也一样。”
“记起来了,昨晚你好像提过,不过我很好奇,能和老子相似的女人大概会是什么长相?跟我说说,这人什么穿着打扮?”他一谈起女人,顿时眉飞色舞,往我身旁靠了靠,笑道:“你说她时,我正在想其他杂事,并没细听,现在权当消磨时间,你再讲一遍。”
“身高在5英尺9英寸(1米75),穿米黄色短夹克,宝石蓝牛仔裤,年纪比我们都小,大概刚成年,十七、八岁上下,和你一样中长金发,双肩柔软并有力。。。”我对这女的印象深刻,一边抽烟一边描绘起来。
他起初还在一旁打诨插科,当听我提到和他一样中长发,双肩软软这些特征后,不由愣了愣,伸出手在自己肩胛处比划,忽然问道:“大概长度是这样?还有那女的是不是穿着高筒步兵靴?腕子上带着和我一样的电子表?”
“穿什么鞋我倒没注意,但腕子上确实带了个表,是那种游泳不进水的蓝色电子表。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愣了愣,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这小妞该不会是你表妹吧?”
“不,林锐,我可能见过这个人!”
“什么?你见过?那她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谁,还记得我跟你提过马德兰可能是个化名这事吗?提醒我说那全是小说里人物名字的女人,就是你描述中的穿着打扮啊!”他扭了扭脖子,朝二楼几个门洞望了几眼,迷惑地说:“除了没穿短夹克而是穿了件牛仔装外,其他都对得上。她和我一样带法国口音,可能是个当地交换生,不会这么巧吧?这女的究竟在这干嘛?难道一路跟踪我?但这解释不通啊。”
“你是几号遇上她的?”
“七号或八号吧,我在密西西比坐大巴,沿途这女的跳上了车,就坐我身边。我见是个幼齿小妞而且身材凹凸有致,便找她说话逗乐,但这恶女挺有脾气,将大帽子往脸上一盖睡大觉,不搭不理的。哦,她还骂了我一句臭流氓,并拿脚踹了几下。总之,态度极烂。”
“我可能是儿童节后那几天的晚上,在蝙蝠侠大楼附近遇见,追着下了地铁,这女的丢三落四还把小包拉在代币机上。其实当时我该打开看看,兴许有驾照学生证什么的。”我回想片刻,说:“对,跑出门时还吐了句烂俗的粗口,那看来是同一个人。两者对得上,那么,也就是说,你撞见她正脸了?”
“她全程盖着大帽子睡觉,我并未见过。”
“这样啊。”我托着脑袋,打算闭目养神一阵。
“她究竟是谁先不要管,前后出现两个,全都是女人,她们究竟跑来吕库古阴宅干嘛?旅游观光吗?”说到此,Alex一骨碌站起,大声叫道:“而且,也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起件怪事来。”
“说来听听,我不妨替你分析分析。”我依旧闭着眼,听着淅沥沥的雨声,昏昏欲睡。
“在我们之前,到过这座废宅的人可谓是无计其数,经年累月的,少说每年也有几百拨,不然也不会把底下镇子骚扰成这样。如果这里特别危险,都像我们这么倒血霉,那早就被封锁或干脆拆除了。可也没见说有背包客死在这里的报道,换句话说,这里本该平平静静,却因为我们来到,一下子变得如此凶险,这在条理上根本说不过去啊!”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暗文字中提到的红月八日?小吕库古只说是夏季,所以你联想就是这个月,六月十号是新的红月轮回?”我冷冷一笑,反问道。
“这点曾想到过,但自我过滤了,背包客上孤山可不像排队爬雪山分时节,它们什么时候都会来。这种机缘巧合完全是随机的。”
“那你什么意思?怀疑是两小妞在这里做手脚放出那些东西害我们?可别忘了,她们自己也陷在这里离不开!”
“不,相反我还有更阴谋的想法,也许她们也是被骗来这里待死的。咱们在忙眼镜这档子破事时就应该捎带手弄出她们俩一起逃离才对。这么年轻就被当作牲口杀死实在太惨了,林锐,拿出你的担当,我们男人本就该保护好女孩的。”
“你少扯蛋了,可他妈笑死我了!”我虽闭着眼,可脑海里满是Alex夸张又严肃的表情,一想到此我实在忍不下去,道:“她骂你踹你腿就是恶女烂女,你想泡她们就成了好女孩,我可以帮你边看边找,但你能否就此放过我二姐?”
“那你往后也别拿马德兰说事,我是认真的,我特别见不得女人受苦受难。其实我想说的是,这里之所以成了恶鬼横行之所,可能是保质期过了!”
“保质期?”
他翻身站起手指翻砂工地,说:“我指的是这块底厅,细想之下也是问题多多。刚才一直在死斗搏战,但冷静下来,就觉得很不寻常。”
“哪不寻常?”我不由睁开双眼,再度审视这块屡次爆发激战的大厅,问。
“最主要的问题,究竟是谁在这里折腾,撬掉原有地砖,将家具打桩整成工地的?你看见那些横管,槽钢以及异形螺母了吗?它们都是现代产品,不是小吕库古那种时代产物。再说当时他正乐呵呵等着分遗产,哪有闲工夫会自备一支工程队带来这里?”他扶着我肩头,打着那只可怜光斑的镜灯,照在捆扎管子的包装带上,道:“你不妨去看一下,跟着来说我的猜测。”
螺纹钢槽钢啥的,别说是三、四十年代,世纪初就有了。我将信将疑走到管子前,俯下身子细看,只见包装带上印着出厂日期,一九八八年四月。这些建筑材料,果真如Alex所说,都是十年以内的产品!
“我还见过更早的,八六年出厂的钢筋,所以从刚才起就挺纳闷这事,究竟何人所为?按照这破宅子一系列历史,可以推断出的可能会是两拨人。第一批或许是侥幸逃走的小吕库古后人,再度回到这里开坛做法;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传闻中的‘邪教份子’,这群人做眼前这件事的用意,或许也一致。那也表示说,被凶王古蛮移植了大脑的老吕库古,极有可能仍活着,正蛰伏在阴宅某处,始终窥视着我们哪!”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在九零年宅子出事前,就躲在这里干这事,被警方发现后爆发激战不得已窜走,所以工序没做到位,草草了事,导致了这里并未清除干净?而现在封印到期了?”我听完他的分析,连连点头,背脊鸡皮疙瘩栗起。想起小吕库古留在墙头的绝命书,哀叹起来。他作为经验丰富的职业冒险家、一战英雄、和历经百战的斗士,都被逼入绝境丧失信心。我们这等菜鸟想要逃离阴宅,生还的可能性委实微乎其微。
我和Alex想到此,不由顺着混凝土柱子滑落在地,良久沉默不语,同时他又开始连绵不绝地咒骂起马德兰来。但这无济于事,现实是大家已落入绝境,遍体鳞伤,更有一个同伴失去踪影,没有比这种局面更糟的了。
“去找老马啊!”正在此时,胖子忽然一骨碌坐起身来,他激动地抓着我俩肩头,叫道:“你俩怎么还呆坐着?再不去找,老马就真的折了!”
“范胖,你感觉怎样?”我见他醒来,肮脏脸颊甚至有了些血色,不由心中欣喜。
“过去多久了?”他没心思回答我的废话,摸索着抓住Alex,问:“我是瞎了还是咋的,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两个半小时。之所以待在原地,是我们商量下来不能独自离开,甚至两个人也暂时不能分开,只怕再遭那鬼东西趁机阴袭。你看不见很正常,因为所有小灯全都挂了。”Alex握住他的手,惊问:“你是怎么恢复过来的?这么重的伤,躺医院吊点滴也得几天才能醒。”
“老范我不醒能成吗?你俩就会一直坐下去,老马又要怎么办?打小我就从不上医院,什么大病小病只管床上一躺,半天就能好起来。”他不住地眨眼闭眼,想要快速适应黑暗,叹起气来:“我不该那么大意,遭了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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