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柳婉儿怒道。
她的一双眼眸，横掠众人，庞大的气息在身体之中散发出来。
她也是一个入了仙境的强者，自身当然有威慑力。
大殿四周，立即有数百道气息升起。
如同冲天光柱一般，直冲云霄。
方才出言讽刺的众人，心中一凛，眼眸之中露出忌惮之色。
“怎么？皇后今日是要大开杀戒吗？”
万族使者齐齐站起，冷声问道。
“你们若是再辱我儿，即便是大开杀戒又如何？”
柳婉儿冷冷的扫过他们，了哼了一声说道。
“今日是我儿的成年礼，有的人，是收了请帖到来，而有的人，则是不请自来……我紫极皇朝有自己的待客之道，所以才让尔等进来，但你们若是非要做这恶客，就别怪主人家不客气了！”
早在成年礼之前，柳婉儿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提前和姜云升沟通，从军中调集高手回来。
为的就是在此刻展露气息，震慑众人。
倘若他们真的要一意孤行，诚心要扫面子，那么柳婉儿倒也不介意大打出手。
反正紫极皇朝与其他皇朝，以及万族之间的关系，都并不和睦。
不过众人显然没有这么能豁得出去。
其他皇朝使者，正襟危坐，同是人族，他们彼此即便不是盟友，但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其余万族，嘴上还有些闲话，眼里还有些不甘，但的确也不多说什么了。
现在人族仅存的皇朝之中，唯独紫极皇朝最是头铁。
姜云升和柳婉儿夫妇俩，当年曾经一起带兵，杀的各族心有余悸。
他们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柳婉儿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女人，要是疯狂起来，搞不好还真要大开杀戒。
犯不着和他计较。
见众人都坐了回去，柳婉儿的面色好看了许多。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此事，唯有在一开始，强势压住，方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不然的话，若是让他们觉得还有可趁之机，只会越拖延越久，到时候，皇室威严受损不说，太子就真的成了大笑话了。
“既然吾儿不能理事，那就让我这个当母亲的，为他代劳吧。”
柳婉儿心中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姜景是她的骨肉，虽然往日里不少人也在腹诽，但今日是成年礼，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日子。
至少，要在今天，她希望给姜景一个风风光光的结果。
“成年礼，正式开始。”
柳婉儿一念至此，立即说道。
她认为，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
但却没有想到，今日的风波，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穿着大红服饰的礼官，分列两侧，本该举办成年礼，但此刻却是纹风不动，一个个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仿佛此事，与他们无关。
沉默。
大殿之中，忽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柳婉儿心中感觉到了不安，她的目光掠过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一直延伸到殿外的白玉广场，一股诡异的气氛，就此诞生。
“皇后娘娘，这成年礼，还是先等等吧。”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走了出来。
他是紫极皇朝的丞相文万古，本身也是仙境强者，并且还有理政才能，在整个紫极皇朝，声望极高。
他手持一本奏折，站在玉阶之下，眼中露出一抹决然之色。
“请皇后娘娘看过奏折！”
奏折？
本能的，柳婉儿感觉到了不妙，立刻就否决了此事。
“本宫乃是后宫，后宫怎能干政？若有奏折，应该呈交给陛下。”
直觉告诉她，这本奏折，有大凶险，万万不可打开。
然而群臣酝酿了这么久，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文万古雪白的睫毛抖动，沉稳说道。
“十万紧急，陛下不在，此事，当由皇后裁决！”
柳婉儿感觉到了强大的恶意，再次拒绝。
“本宫不通政事，难以裁决。”
文万古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不仅仅是朝堂之事，也是皇室私事！”
私事？
柳婉儿眉头跳动，第三次拒绝。
“本宫只等陛下裁决！”
然而文万古却是猛然间瞪起双眼，喝道。
“皇后娘娘！这本奏折，不是老臣一人所写，而是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甚至是边关守将，都有联名……难道皇后娘娘，连天下人的意见都不顾了吗？”
什么？
柳婉儿脸色陡然之间难看到了极致。
“请皇后娘娘圣裁！”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全部走出，郑重的行了一礼。
这一幕，不仅仅让柳婉儿呆住。
更让其他使者，来客，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他们本来只是羞辱一番紫极皇朝罢了。
结果没想到，动手最狠的居然是自己人。
这紫极皇朝的大臣们是疯了不成？
柳婉儿脸色略显苍白。
即便是她内心再怎么坚定，在这一刻，也感觉到了一股彷徨。
这一本奏折，在她眼里，仿佛不可承受之重。
仿佛整个天下，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等成年礼之后，本宫再阅……”
柳婉儿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
“请皇后立即批阅！”
在一旁，有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不是他人，正是皇叔姜云海。
姜云海，乃是姜云升的堂弟，执掌宗人府，地位崇高，即便是皇后，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今日，他本是太子成年礼的见礼之人。
“连皇叔也发难了……”
柳婉儿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整个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全部联合在了一起。
这便相当于整个紫极皇朝的力量了。
她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与他们对抗。
可是这奏折，她迟迟不肯打开。
因为她心里知道，奏折大概说的是什么内容，群臣连成年礼都不愿意拖延过去。
除了针对太子，还能是什么？
“若是皇后不看，那老臣就读了。”
文万古不愿意拖延，索性读了起来。
自从第一个字念出来，柳婉儿心头便是一痛，念到一半之时，她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别念了！”
然而文万古并不理会她。
而是继续诵读了起来。
轿子里坐着的姜景，听着大殿之中传来的朗朗之音，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冷然。
“废太子么？”
奏折所说的事情，只有三件事。
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堪称惊天动地。
第一，太子六识残缺，智慧有损，不配掌握东宫，所以要废太子。
第二，改封太子为雍王。
第三，册封二皇子姜鼎为东宫储君。
姜景虽然刚刚苏醒不久，但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比起寻常人来，只会聪慧，而不会愚钝。
再加上他觉醒前世宿慧，看到了本尊的一些画面，虽然不知缘由，但是在层次上，却是已经超出很多了。
在他眼里，东宫算什么？
帝位又算什么？
相比于自己脑海中那一尊高高在上，执掌乾坤的伟大身影，都犹如地里的泥巴一般，不值一提。
他骨子里有一种深深的骄傲。
这种骄傲，连他都说不出来由。
很难想象，一个才刚刚恢复六识，觉醒宿慧的人，便已经有了这种超然于世间的心态。
这种心态，使得他对于帝位，并没有任何兴趣。
这帮人要废掉他，他也不觉得生气。
因为那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东西。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以这种方式，来逼迫柳婉儿。
姜景脑海之中，存在最多的身影，便是柳婉儿。
有时候，拥他在怀中，温浓软语。
有时候，说着自己的期待，渴望他有一天能够成材。
有的时候，也会哭泣，说是天意弄人。
总之，这个女人给与的母爱，让他每每想起，心中便有一股暖流。
在这冷酷的皇室之中，他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到十六岁，其中付出最多的，便是柳婉儿。
姜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冷光闪烁。
他是恶尸，恶尸的恶，指的当然不是作恶，邪恶的意思。
而是骨子里，偏激，冷酷，倾向于以严苛之法而治世，而不是仁爱之道。
这一点，与善尸是相反的。
所以，此刻他心中，戾气翻滚。
大殿之中，柳婉儿脸色已经惨白，她手指着所有人。
“你们，这是要逼宫！”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群臣竟然这般胆大。
“非是逼宫，而是拨乱反正。”
大臣之中，有一人站出。
却是丽妃的兄长，现任兵部高官魏恒。
他神色冷漠，淡淡说道。
“太子本就不该上位，只是陛下和娘娘溺爱，才让他僭居东宫，而如今，太子已经成年，按照我朝制度，十六岁，已经可以开始理政了，但是以太子这种情况，若是理政，岂不是成了笑话？”
“反观二皇子，贤良仁义，资质非凡，与太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正是东宫最好人选。”
“娘娘请恕罪，我等之所以选择在今日上奏，就是为了要剔除腐肉，重获新生，只有这样，紫极皇朝才有未来！”
这一番话，说的露骨之极。
就是文万古，眉头也是一皱。
虽然太子不成器，但是比喻成“腐肉”，未免也有点过分。
不过话到嘴边，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今日只要能确立东宫，其他的细节，便不需要再追究了。
“你，你们……”
柳婉儿面目凄然，她的愤怒，已经消散了，转而变成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人，或是出于私心，或是出于公心，或是随大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联合到了一起。
在成年礼上发难，必然要成为大笑话。
可是他们宁愿让紫极皇朝变成笑话，也要废掉太子，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决心。
其实，柳婉儿心里已经决定，成年礼后，就要说服姜云升，让太子退位。
以后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便足够。
她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想给自己儿子一个不留遗憾的成年礼罢了。
但是这都无法满足。
天下人，连最后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再等待了么？
她看向众人，有人问心无愧，有人躲躲闪闪，也有人嘴角挂着冷笑。
往日谦逊的二皇子姜鼎，在今日，却是陷入了沉默。
这是不必伪装了，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天。
“哈哈哈，当真是一出好戏！”
“真没想到，今日来此，居然还能看到这种有意思的事情。”
“紫极皇朝，啧啧啧，想不变成笑话也难啊！”
万族之人，再次发声。
他们此次没有忌惮了。
又不是他们自己惹事。
你们窝里斗，我们还不能笑一笑吗？
听到这些肆无忌惮的笑声，群臣脸面也挂不住，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怎会在今日发难？
却是咬咬牙，再次出声。
“请皇后下旨！”
柳婉儿眼角落下泪来，却是冷笑了起来。
“你们是在逼本宫，让自己的儿子退位？”
她的言语之中，充满了讽刺。
好好的成年礼，变成了这样，让她痛苦不已。
“得罪之处，还请皇后海涵，臣等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文万古叹息一声说道。
臣子逼迫皇后，说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他们只有利用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大，才有可能坐实此事。
“姜鼎，他们都说你更适合当太子，你认为呢？”
柳婉儿看向二皇子。
“回娘娘，儿臣认为，正是如此。”
一直谦逊示人的姜鼎，在这一刻，终于图穷匕见，他眼眸之中闪烁光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
“相比于皇兄，我当然更适合做太子！”
言语之间，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架势。
群臣见了，暗暗点头，更为满意。
这就是他们选的继承人，最关键时刻，敢于说出志向，这是有担当的表现。
魏恒咳嗽了一声，瞥了柳婉儿一眼，淡淡说道。
“娘娘，还不宣纸，更待何时？难道你还觉得，二皇子比不上太子吗？”
他言语之中满是讥讽。
差点说出“傻太子”这三个字。
柳婉儿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气得铁青。
今日之事，简直耸人听闻，满朝文武，将她逼到了角落。
那是何等的羞辱？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一人之力，怎能对抗天下之意？
就算是姜云升此刻归来，只怕也为时晚矣，到了这个节骨眼，群臣必然不会退让。
纵然内心千种不甘，她也只能是生生咽下。
毕竟她除了是个母亲，更是一个皇后，必须要为大局考虑。
只是这个诏书，她怎能写的出来？
那可是她的儿子啊……
魏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娘娘若是不肯下笔，不如臣代劳如何？”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许多大臣，都惊讶魏恒的大胆。
只是却没有发作。
眼下是易储的最关键时刻，先完成此事，其他细节，先不必理会。
于是群臣沉默。
但是在大殿之外，却是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放肆！”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却是呆住。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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