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的那男子身形高大,四方脸,浓眉大眼,看着年纪不大,模样却十分的威猛。
那人慢慢走近,边走边看看手中的一张白纸,这个举动很可怕,让蒋锋心惊肉跳的。
蒋锋偷偷瞧了一眼,紫黄色的飞鱼罩袍,腰间挂有一把绣春刀,头顶上黑色的毡帽下,脸冻得有点紫青,却还是杀气逼人。
那姿态好像一只愠怒的野豹,窥探着自己的猎物。
极度的恐惧有时候也会让人产生错觉的,惊魂未定的蒋锋出于对方越来越靠近的心理威慑力,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老人家,不用害怕!”那人冷笑。
“大人……大人……是?”蒋锋看着他吞吞吐吐说不上话来。
“大胆,见了总旗大人为何不跪!!!”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那人还未开口,后边的一个小黄门随从倒大声嚷嚷起来,总旗大人也不责备他,转过头来接着对蒋锋说:“本官是东厂的三档头,北镇抚司锦衣总旗,韩当。”
同万花田和西门辰押送钦犯蒋钦去法场行刑后,自己留在了鸡鸣驿,总督守关事宜。
蒋锋大惊,一把杵在原地,东厂的三档头?原来是个太监!又是锦衣卫的总旗大人,手下的缇骑势力自然不容小视,蒋锋向来对东厂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感,他们生理变态,心理更变态,这次落到他们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猜得没错,韩当手里的白纸画得正是朝廷钦犯蒋锋。
夏雨人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韩当盯着蒋锋老大会儿,空气好像立刻凝聚了般,静得可怕,咧风呼啸得很厉害,蒋锋想努力躲过韩当机关枪般扫射的眼神,可好似赤裸裸地全展现了出来,韩当走得更近了,仿佛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蒋锋额上滴下一滴珠大的冷汗,立在原地身子不听使唤地瑟瑟颤抖。
天儿太冷,胸中有一股莫名的闷气,呛在肺中,异常的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裹着一层皮肉,又佝偻着背,但蒋锋还是感觉自己好端端,赤裸裸地站在韩当的面前,没有掩饰,没有假装,将自己原本的面孔活生生,淋漓尽致,展现给了韩当,蒋锋被韩当盯得时间长了,感觉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咯咯直起,忐忑不安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无法平息内心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难以平静的情绪快要胀满的气流,一团火热的气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将钦犯蒋锋拿下!!!”
蒋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未来的几刻钟,韩当会认出他,发出一声号令,宣布了自己的死刑,蒋锋从韩当恐怖的眼神里看到了可能,他不做声。
感谢夏雨人,逼真的易容装束让他躲过了一劫。
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韩当没有认出他来。
蒋锋再朝韩当身后一瞧,不禁大吃一惊,眼珠子直鼓,足足十几个锦衣卫,想不到这个韩当,竟然调动了一群锦衣亲军,各个眼神杀气十足,立在那儿凶神恶煞地恨不得马上找几个倒命鬼干上一票,蒋锋心中暗惊,面上不敢表露什么,连忙朝夏雨人使了个眼色,让她接话。
韩当位高权重,又是个太监,夏雨人的老伎俩行不通。
夏雨人三步做两步,一下跪到韩当面前,好像是哭丧着脸说:“大人,您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我的老父染了恶疾,得进关看郎中,这年头处处兵荒马乱的,过关的文书在路上让天杀的马贼抢了去,现在身无分文,就只能进关去驿站避难了,求求大人,您行行好,行行好吧,放我们过去吧……不然……不然我们会饿死的……求求您了大人!……”
人见犹怜,夏雨人求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看得出来韩当的一些手下也心软了,站在后面表情也是极不耐烦,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也是想着面前总旗大人能够法外开恩,网开一面,毕竟他们有血有肉,其中的大多数也都是逃了难才从军的,看到这一幕心口也是软的。
北方的天气入冬后异常的冷,连城口的枯草也好似紧缩着身子,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怒嚎着,如咆哮的狮子。风像一把把刀,无情的伤害,一些难民的呼吸化作了一股股白烟,脸色冻得铁青,他们拥挤在两栅栏间,还是见了苦苦求情的夏雨人更加的揪心,虽是天涯陌路,但也是同命相怜,在透骨奇寒里,还是有一丝,仅一丝,同情,怜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