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西征奏凯
何故怒气冲天?
皇宫内院,清风徐来。
皇上端坐龙椅,伸了个拦腰,将一封贺表在龙书案上,笑道:楚王行文愈发华彩了!此乃爱卿之功也!
金伯喜惶恐道:微臣不敢贪天之功。楚王仁孝文德,颇得吾皇圣教,今闻西征奏凯,生民免遭涂炭,楚王手舞之足蹈之,其表与国同喜,能不华彩乎?
皇上点点头:楚王仁心慈惠,可惜性子弱了些!
金伯喜道:皇上圣明!臣闻雄主多有仁子。
皇上眉分八彩:哦?朕何如人也?雄主乎?
金伯喜俯首道:皇上恕臣妄言之罪。吾皇鞭笞胡虏,西威戎狄,南慑百越,开疆拓土,敌酋远遁,实乃不世出雄烈之主也!
皇上笑道:爱卿未免过誉,请直刺朕之过失!
金伯喜沉吟道:微臣斗胆直言,兵戈靡费国帑,生民疲敝困苦……不过事难两全,此非圣主之过也!
皇上叹道:丞相之言是也!朕闻天下扰攘,盗贼多有,时有邪宗蚁聚,有此事乎?
金伯喜道:皇上勿忧!臣意事尚可补。
皇上眉峰一扬,甚是期待。
金伯喜建言道:臣闻坚城百里,陷落者一处,敌虏万千,主凶者一人。处处设防,处处难防,处处皆攻,徒劳无功!而今北虏势强,余者皆不足虑!吾皇当守者北疆,当攻者北虏也。
见皇上饶有兴味,金伯喜续道:臣意轻徭薄赋,民逸而安,裁汰弱卒,兵少而强。如此北威胡虏,用心虽一,可成全功!
丞相高见甚合朕意!
皇上甚喜,又拿起楚王贺表,直视金伯喜问道:太子、楚王谁可托付江山?
金伯喜后颈冒汗:此事关系重大,唯请皇上圣裁!
皇上一笑:爱卿且言之,言者无罪。
金伯喜拜道:臣闻雄主拓疆,仁主守成!唯请皇上圣裁。
皇上点点头:朕当思之……太子不日凯旋,丞相代朕出迎可也……
……
太子驻军城外,满营高奏《得胜归》,士气昂扬,等待皇上检阅。
此番西戎大定,太子分出一军留驻当地,令刘雄仁为将。他则亲统大军连夜回京,回想出征前,父皇特设家宴,手端壮行酒勉之曰:待儿凯旋日,为父亲自出城迎接!
露脸正逢其时,太子甚是期待。
可是从早及午,等到白日高挂,晒得将士们汗流浃背,仍然不见父皇身影。
太子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他早已派人入城通报!差人再报!等到日头西斜,士气已然惰怠,终于有人出城。
远远地只见金伯喜信马由缰,懒洋洋行来,身后跟着一人,黄袍在身,衣着华贵。军士们顿时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嘡啷一声宝剑出鞘,大怒道:住口!别喊了!
身穿黄袍者不是父皇,却是楚王那厮!
也不怪军士,太子早就传下令来,说皇上亲自出城劳军!军士们又没几个见过皇上,见楚王气度不凡,黄袍加身,还以为是当今圣上。
行至面前,楚王优雅一礼:皇兄辛苦了!又向全军将士招手致意:将士们辛苦了!
太子咬牙切齿,咯嘣咯嘣直响。真想手刃楚王,方解心头之恨!他强压住怒火,还剑入鞘,问金伯喜道:丞相,父皇何在?
金伯喜拱手一礼,笑道:太子辛苦!皇上令微臣迎接太子。
说着引着太子走到一旁,作遗憾状:太子啊!此番西征,皇上……不大满意啊!
不大满意?
此言简直是火上浇油!
太子怒火不可抑制,恨不得劈了金伯喜老儿!只是,这厮是楚王傅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是当朝宰相……太子将火气往下压了三压,怒道:却是为何?
打了胜仗,还不满意?可恼啊可恼!且听这厮何言……
金伯喜悄声道:太子殿下,别怪微臣多嘴,皇上倒没明说什么,是微臣看出些端倪……
快说!卖什么关子!太子十分焦躁。
金伯喜吞吞吐吐,欲说还休:太子殿下为国操劳,奏凯还朝,本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可是……
可是什么?太子愈发焦躁。
金伯喜摇摇头:太子赢了军事,却埋下祸患!
此话怎讲?
太子在捷报中说得明白:我朝大兵压境,那西戎诸王请和,太子不准他降也就罢了!却设计诓骗之,在酒席宴上尽皆斩杀,乘势大破其军!如此以来,仇寇再也难解,此后西戎必图报复,岂不是埋下大祸?
听完金伯喜之言,太子气满胸怀,冷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西戎诸酋假意诈降,不过是缓兵之计,岂能相信!
金伯喜一笑:太子殿下息怒,全怪微臣多嘴。或许皇上为着他事伤怀也未可知……
楚王凑过来,笑道:皇兄为国操劳,功莫大焉,为弟已上贺表,称颂皇兄功德。
虚伪!
哈哈哈……太子一阵狂笑,再也不理金伯喜和楚王。即令全军回营休整,自己带着数十亲兵飞驰入城。一路上兀自愤恨不已,哼,金伯喜老儿辅佐楚王,觊觎太子之位久矣!父皇不知又生了什么心思!
唉!这储君位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十余年如一日,何其辛苦!
真是受够了熬煎……
太子并不回宫,丢盔卸甲,扔给部下,竟然飞马奔勾栏柳巷而来,排挞直入京城最大的丽斯坊!亲兵们大惊,太子一贯洁身自爱,太子妃也一贯贤淑,这个地方如何来得!
又不敢拦阻,又怕被人瞧见戎装,只得远远地在花楼下警戒,唯恐有什么不测。
老鸨儿看太子气哼哼满脸怒容,媚笑道:哎呀,公子稀客!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公子,公子息怒啊,俺这丽斯坊可是名冠京城,不说佳丽如云,也是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包公子满意……
太子甚不耐烦,截断道:只管唤头牌花魁来!
老鸨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子,头牌花魁啊,您可得怜香惜玉着点儿,请随老婆子来……
她看这公子毕竟气度不凡,必是豪门勋贵之子,料想有的是金银,就酥笑着引太子径奔玄玉姑娘房中来。说完两句场面话,老鸨儿拉上房门,麻利下楼去了。
玄玉姑娘今日心绪有些不佳,又见这位公子面色不善,便有了三分嫌弃,有些待答不理。心说本姑娘见惯了显官巨富、名门公子,哪一个见了本姑娘不喜笑颜开,垂涎三尺,一副贱样儿,瞧这厮一副死相,谁欠你三千贯似的!
太子勃然大怒,好你个风尘女子,连你也屈待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