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恩公刺人心。
棋局弃子是何文?
“玥儿!你越说我越糊涂,什么‘棋局弃子’?你说什么!”,李清峰被她说得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玥儿双目泛红:“你毕竟保护不了我的!”
李清峰恼极:“胡说!玥儿!清峰便是抛却一切,也不会离开你……你,你为什么偷偷出走!说!”
“夫人说你贪恋姜博古青年才俊,清峰死也不信!……可,可你毕竟随他而去……”,李清峰心绪极其黯淡。
玥儿眉头紧锁:“夫人这样说?”
李清峰的夫人冯雨秋,老宰相冯不疑之女,真正的大家闺秀,她仪态万方,温文尔雅,知书识礼,暖人心田,从来不会搬弄是非!即便是她和李清峰两心相悦,情约三世,夫人依旧雍容大度,待她好似自家亲妹妹……
“是!”,李清峰恨意深似大海,他自谓识人,玥儿这样的女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什么也诱惑不了她!
除了真情!
可是,他不相信玥儿移情别恋。
虽然姜博古年轻,又才华横溢,虽然自己对他也是极为赏识,虽然这小子恃才放旷,当着我的面对玥儿直抒爱意——他不知道玥儿是我的心肝至宝……
玥儿深深叹了口气:“是夫人!”
李清峰满脸狐疑,不解其意。
“夫人满脸愁容,亲口对我说,你多智近妖,皇上本来疑忌,你却不知收敛锋芒,还不避嫌疑,庇护罪臣之女,只怕是旦夕祸至,满门抄斩,鸡犬不留……”,玥儿目光悠远。
“什么!夫人……这贱人胆敢如此妄言!”,李清峰大怒,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温良贤淑的冯雨秋,竟然对自己挚爱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用意不言而明,这个妒妇……
玥儿摇摇头:“夫人没有妄言!狗皇上素多猜忌,后来的灾祸……你能活着,玥儿已经知足。”
李清峰心中激荡,我的玥儿毕竟挂心自己!他平复一下心情,问道:“夫人还说甚么?”
“夫人说,玥儿你放心,我们是一家人,清峰是个真汉子,我们生生死死永在一起!”,玥儿语气平淡下来,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李清峰点点头,冯雨秋,她会这样说,这个端庄淑雅的女人,无懈可击。
“夫人叹道,可笑姜博古那个莽撞小子,他竟然不知道妹妹是清峰的女人……看他倒是一片赤心,可惜用错了地方……”,玥儿目光中又泛起淡淡哀愁。
李清峰怒道:“玥儿你好糊涂!听她胡说八道就离开我!这些年你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玥儿白了他一眼,又来了脾气:“你……关我何事!姜博古待我很好!”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李清峰噎死。
“我问夫人,是李清峰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玥儿又回忆从前,盯着李清峰双目。
“她怎么说?”,不问可知,这妒妇可不得打我的旗号!李清峰也觉这话多余。
玥儿鄙视地看他一眼:“夫人摇摇头,说清峰为人,妹妹又不是不知道,他宁可打碎钢牙往自己肚里吞,也绝不会委屈咱们姐妹……是为姐姐的心中苦闷,除了妹妹也没个人说说,唉,咱们一介女流,又帮得了他什么呢,若他跌入黄泉,咱们姐妹陪他去便罢……”
“我信这话。”,玥儿直视李清峰,又加一句:“你信吗?”
李清峰闭上眼睛,两滴热泪滚落尘埃,他今日才知,夫人原来是如此厉害!他颤声道:“玥儿,你真信吗?”
玥儿冷笑道:“我又不傻,怎能相信这等鬼话!李恩公自己不好出面,自然要派夫人出马!”
心在滴血。
“你!”,李清峰气得双泪长流,十分委屈,欲辩无言,也无需辩解。
玥儿瞧他一眼,也滚下两行热泪:“你不必气恼!夫人说的是实话,所以我信!是我自己决定离开……不怪夫人。”
李清峰热泪狂飙,今日才知,玥儿是为了替自己分忧,担心罪臣之女终究会连累他,这才主动离开!
傻丫头!
你可知夫人“真话”之中全是假意!皇上猜忌自己不错,但和搭救玥儿这事儿没有半点关系,只因自己处处料得先机,皇上所思一清二楚,这才犯了大忌……
玥儿轻轻替他拭去热泪,此人毕竟深埋在她心里……唉,也许一切皆是命吧,她现在才觉得,夫人心机深邃,而自己只是聪慧而已。也许,再表面大度的女人,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小女孩儿,拼命呵护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属于自己……
李清峰情浓难忍,伸出双臂就要拥她入怀。玥儿一式落翎飞倏地闪开,叹道:“你休得鲁莽!我,我乃姜博古之妻!”
看李清峰僵住,十分痛苦,玥儿旋即温柔道:“你何苦苦了自己!……夫人诚心待你,你也不可负她……且让往事随风…随风而逝吧……”
李清峰心内大乱,口不择言:“你去告诉他!婷儿是我的女儿,你让他休了你……”
玥儿惨笑道:“别傻了!当初我怜他一片真心,出了相府赶上他,便以真情相告——早已身怀六甲!只望他断了念想,我也从此远走高飞,以后生下我的婷儿,母女相依为命……”
我的玥儿!
李清峰泪下如雨。
“谁想他痴心若狂,不改初心……后来,我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他待婷儿一直视如己出……”,玥儿语气复归平淡。
没错,她现在是姜博古的妻子,他一直真心爱她,无怨无悔,她也怜他爱他,往事确已随风,纵然偶起涟漪……
李清峰久久呆立,可怜我偌大本事,却无力回天!我可怜的玥儿,我可怜的婷儿,纵然你们不需要我,我李清峰也要保护你们周全……他心中好不惨然!忽然仰天长啸,接着几个纵跃,隐没在莽莽山林之中。
玥儿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久久……
婷儿躲在暗处,伏在张恕怀中无声哭泣,哭成了花脸,泪湿了他的衣衫。张恕不敢出言安慰,唯恐惊了两位长辈,只得轻抚婷儿后背,自己也早已泪飞如雨。
张恕又回想起,在南方十万大山之中,偏偏奇遇李清峰,当时还怪他行事怪异,连他幽禁自己到静虚阁中,也颇为不解。世上只有拜师千难万难,哪有强为人师之理!当时还以为自己骨格清奇,天赋异禀,老前辈惜才爱才……
今日看来纯属自作多情,原来他是婷儿的生父!
他是传授武艺给自己的女婿!
多少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女儿,保护着女儿,不忍她受一点点委屈!
父爱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