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心事长。
且把闲言助疗伤。
唉,这位兄长真是痴心,一不留神又在思念姜母……
张恕心生怜悯,便有一搭无一搭说些闲话,分他心神:“我观此等人物器宇不凡,也算人中龙凤,兄长以为如何?”
冷腾云头也不回,继续看他的云彩,随口应道:“浪得虚名,何足道哉!”
张恕眉毛一扬,心说这位冷兄太也狂傲,此等人物皆是一方豪强,以方才的感知,武艺虽未臻绝顶,却也不是绣花枕头。
冷腾云似乎洞悉张恕心思,冷笑道:“天下高士,一个也没来。”
“哦?兄长快说说,何等英雄才算天下高士,也让小弟长些见识。”,张恕笑得欢畅,倒被他挑起了兴致。
“愚兄所知有十位高士,才真的是冠绝一州,却并不知名……”
“呃,并不知名?兄长如何知道他是高士?”,张恕只疑冷腾云吹牛。
冷腾云一本正经答道:“我师父说的。”
“兄长师父却是哪位高人?”,能教出冷腾云这般人物,定是高人无疑,但愿别是这般神叨叨地。
“我师父是我爹,不是高人。”,冷腾云如此一说,张恕一时语塞,不知再怎么问下去。
“呃,那十位高士的手段,比兄长如何?”
“都败在愚兄剑下。”,冷腾云语气平淡。张恕忽然感知到一股威势,自他周身爆发,却一闪而收……想必当初大战十分提神,而这位兄长赢得并不轻易,此时回想起来依然振奋。
不过张恕相信他的话。这些人定是高士,也定是籍籍无名,或隐身秀水明山,穷乡僻壤,或化身贩夫走卒,就在你我身边,而这些人,并不会来参加百刀大会。
当然,也许冷腾云说得太过绝对,谁知这芸芸访客之中,有没有惊世骇俗人物,比如自己这位兄长,并不知名,这不也来了么……对了,他并不知名,婷儿的母亲却知道他“一剑飞霜寒九州”,倒也可怪……
山道上豪客源源不绝,脾气秉性各不相同,有的谦和,有的自傲,多有豪客并无请柬,或赐名帖,或依知客指引,在账簿上写下名号。
颇有人唯恐名号不够响亮,一边写字一边自报家门。这个自称“河东剑仙”吕伯阳,那个自称“南郡神拳”罗石虎,其他诸如“九江刀神”夏鸣岩、“巴郡醉仙”李寒冰、“兖州神腿”查常胜、“涿郡棍神”陈青竹……
不是神就是仙,还“棍神”,你咋不“神棍”哩……
只是自始至终,不曾见姜母来到,也许自己所料有误?此处豪强云集,颇多粗鲁汉子,婷儿的母亲贤雅高致,也许压根儿就不会来?
张恕莫名有些懊丧。
一众豪客大多已经入院,八名知客往这厢洒了洒,见两位大汉与众不同,像呆鸟般僵立了好久,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刚要动问,张恕和冷腾云这才慢悠悠地向门前踱来,后面跟着一匹宝马良驹。
一看这气派,就不是凡人啊,知客大汉不敢怠慢,满脸含笑,热情相迎:“敢问二位高士名讳?”
张恕一本正经,指着冷腾云道:“这位是我大哥——神剑无敌压赵豫!”
“啊?”
这是来找茬的吧?
不知死活,还压我们赵庄主!
知客大汉面色一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下乃是神拳无敌欺佟简!”,张恕翘起大指,指指自己,腆起了胸脯。冷腾云看着这位兄弟,含笑不语。
呀呵!嫌自己命长不是!
小子有什么本领,敢比我们佟爷?!
来找茬也得分个地方不是!
八名大汉面面相觑,同时大笑,不知哪里来的这两个怪物。
江海勉强收住笑声,问道:“两位,呃,两位无敌好汉,可有请柬?”
冷腾云充耳不闻,张恕摇了摇头。
江海忍不住呲牙一笑,连个请柬都没有,可见不是什么知名人物,还无敌个屁啊。
“请赐名帖!”,江海依然客气。
张恕又摇摇头。
“哦,名帖也没有,那劳烦‘无——敌’兄留下尊名吧。”,江海故意把无敌二字扯得老长,引得其他七名大汉又是大笑。
张恕不以为意,一板一眼地签下名字:河阳张俊龙。得,把王俊、刘龙的名字各借一字。然后把狼毫递给冷腾云。冷腾云懒得耍什么花样,一本正经地写下五个大字:扬州冷腾云。
哈,久仰久仰,俊龙!腾云!
不是俗人!
嗯,一看名字就知天下无敌……几名大汉嘻嘻哈哈,打趣着这两块笑料。
其中有个大汉颇擅剑术,冲着冷腾云拱拱手:“这位‘无——敌’冷兄请了!在下单雄,学得几式不成器的剑法,还请指教!”
说着从长凳上抓起一把铁剑,拉开了架势。
另一个大汉名唤曹金丹,十余年专攻拳术,对张恕抱拳邀战:“‘无——敌’俊龙兄大驾光临,实乃天赐良机,曹某三脚猫的拳法,也请不吝指点一二!”
单雄、曹金丹二人嘴上客气戏谑,出手毫不留情,有心教训一下这两个傻子!哼,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剑如龙吟,铮铮而鸣,剑尖已至冷腾云肩头。冷腾云并不招架,竟然还有工夫点点头——这位单雄不是废物,剑道修为已超一般高手。而且单雄颇有分寸,毕竟远来是客,不能要人性命,是以剑刺避开要害。
剑尖已刺破衣服,冷腾云僵立不动,单雄大为摇头,这戆货连这也避不开?还他娘的“神剑无敌压赵豫”?单雄不想伤人,陡然手腕一颤,剑尖上撩,避开皮肉,将冷腾云肩头衣服挑破了个小洞。
“可惜了我的新衣服!阁下待客之道未免霸道。”,冷腾云毫无惧色,反有心在意他的衣服。
真是个夯货!
刚才,连几位知客大汉都替他捏把汗。
单雄捻了个剑诀,微微一笑:“小心你的皮肉才是!看剑!”,心说这一次我先打招呼,你再避不过,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冷腾云摇摇头:“阁下不是我对手。”
单雄微微冷笑:“哈,尊驾好大口气!却连单某一剑都避不过!”
冷腾云微微一笑:“阁下无意伤我,何必要避?”,说着头也不回,踱过尺许高门槛,进院去了。
单雄一惊,一时拿不准这冷腾云究竟何许人也,是个大话连篇的傻子,还是个洞彻人心的高士?
若是他真的看出自己毫无伤人之意,这份眼力倒也惊世骇俗!
张恕见冷腾云走了,也无意和曹金丹比拳,抬腿就追冷腾云。曹金丹却没单雄那般宽仁心思,一个金刚捣锤,拳头拧起一朵花影,直奔张恕后心。
后背风起,有些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