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做好的食物给雷东端去，张娅返回厨房收拾餐具。洗洗涮涮时，她感到头一阵晕，站都有些站不稳。
手撑在厨台上，张娅咬紧牙关，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天几乎滴水未进，只在早餐时吃了点东西。
应该是低血糖引发的头晕，她想。
强撑着走进一楼的卫生间，坐在抽水马桶上，张娅捂着脸哭泣。她既不能在丈夫面前哭，也不能在女儿面前哭，只能躲在卫生间中默默流泪。
哭着哭着，张娅昏睡了过去。她最近总是失眠，晚上成宿的睡不着，白天时常会突然断片。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有一次特别危险，险些引发火灾。锅都烧干了，是飘出来的糊味把她惊醒。
这种睡眠并不踏实，近乎于半梦半醒。有些时候张娅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甚至有几次雷东在家时，她在睡梦中还跟雷东对话了。而这些在醒来后，张娅一无所知，还是雷东说的。
这种恍惚的状态让她越发担心。伤到自己倒没什么，要是伤到可爱的女儿该怎么办？上个月就发生过一次，当时她在浴室给女儿洗澡，浴缸的水放的不多，就是担心女儿会溺水。
可洗着洗着，她就睡了过去。等苏醒时，浴缸的水都快溢出来了！小女儿欢快的在水中游泳。这可把张娅吓得不轻，她抱着女儿哭了很久。之后的好几天仍是魂不守舍。
张娅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但又无力摆脱现状，只能继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张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还坐在抽水马桶上，腰被水箱硌得生疼。挣扎着站起身，她去洗了把脸。
拿起手机看时间，她才惊觉已经是傍晚5点多！她慌乱的冲出卫生间，跑回二楼卧房查看女儿的情况。
屋内很安静，几乎每次来看女儿都会伴随着她响亮的哭嚎。有时是饿了，有时是要换尿布，有时只是单纯的想找妈妈。
但这次却太过安静了。
张娅心中闪过一丝没由来的不安。仿佛是母亲的直觉，站在门口，她望着靠墙摆放的摇篮床。
这短短几步，却像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从她站的位置看不清床中的女儿。挂在摇篮床上的一串小玩偶好奇的看着她，原本可爱的表情此刻却显得格外惊悚。
“琼琼，妈妈刚睡着了，琼琼有没有乖呀？”张娅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可一向会回应她的可爱女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琼琼，今天怎么这么乖呀？一直在睡觉。琼琼饿没饿啊？妈妈这就给你喂奶。”张娅说着话，颤巍巍的向婴儿床走去。
当来到近前、终于能看见躺在床内的女儿时，张娅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女儿就躺在婴儿床中，身上盖着块小毯子。毯子上印着星星、月亮、太阳，还有宇宙飞船。
张娅想不起这块毯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女儿的两只小胖手放在被褥外，攥得紧紧的，像是在振臂呼喊。
女儿像是还在熟睡，可铁青的脸蛋却让张娅难以直视，她伸出颤抖的手，去触碰女儿的脸。
触感是那样冰冷。
当手指伸到女儿可爱的小鼻子下时，张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要......不要，不要这样！琼琼，你不要离开妈妈，琼琼，琼琼！！”
当雷东冲进卧室询问她出什么事时，张娅仍在大喊大叫，她拼命摇晃婴儿床中的女儿，那张胖嘟嘟的小脸蛋却再也不会绽放出笑容。
女儿就像是坏掉的布娃娃，任凭她如何折腾，没有一丝回馈。
“张娅！你干嘛呢？”雷东被这一幕惊到了，不敢上前阻拦，反而退到卧室门口。“张娅，你别吓唬我啊，你先把孩子放下！”
“琼琼，快睁开眼，别吓唬妈妈，好吗？妈妈这就给你喂奶。是太饿了对不对？妈妈这就给你喂的饱饱的。”
张娅脱下睡裙，露出上半身，将女儿的小脸贴近自己的乳房，“琼琼乖，张开嘴。吃奶了，你不是最喜欢吃妈妈奶了吗？琼琼别睡了好不好？都睡一天了。”
“张娅！”雷东看不下去了，冲进卧室试图将孩子夺下来。可张娅却疯了般的抱住孩子，对他拳打脚踢，发出凄厉的惨叫，“你滚开！把女儿还给我，你干嘛？你弄疼她了。”
“张娅，张娅！你疯了吗？你看看琼琼！琼琼死了！”
“我女儿没事！你松开她！琼琼由我来照顾你，你离她远点！”
雷东气急败坏的抬手扇了张娅一耳光，后者跌坐在一旁的床上，还死死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
“琼琼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妈妈拼了命也不会让人把你夺走。”
雷东脸色铁青：“张娅你睁开眼好好看看，琼琼死了！”
“你才死了呢！我女儿好好的。你滚！离我们母女俩远点。”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你怎么照顾孩子的？琼琼死了你都不知道！连看孩子这点事你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你害死了我女儿，你知道吗！”
“我害死了女儿？我害死了女儿！？”张娅猛站起身逼近雷东，后者狼狈后退，一直被逼到走廊上，“是你一直对我们母女俩不管不问！对我非打即骂。你根本不爱我，不爱这个孩子！你竟然敢指责我？”
“我没别的意思。”雷东举起双手，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根本不敢看自己妻子的眼睛，“我只是想说琼琼死了，你再怎么逃避事实也没用。你看看她那张脸，都已经出现尸斑了。”
“没死！”张娅歇斯底里的喊叫，“琼琼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我会把她喂得饱饱的，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女儿走，永远离开你！”
“张娅，算我求你了！”雷东双手抓住妻子瘦弱的肩膀，“孩子已经死了，接受现实吧。”
“没有！琼琼没有死！”张娅紧闭双眼，拼命摇着头，“琼琼没死，琼琼只是睡着了，琼琼没死，她不能死，她不可能死！她怎么会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