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你纯是浪费时间，”侯伟不满的说，“那个郑欣彤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她没正面看到袭击者，连是不是套头魔都不确定。用塑料袋把人头给蒙住又不是什么独一份的专利。说不定就是有人模仿套头魔在做案。
“理智的想，按照郑欣彤的说法，她是在套头魔犯下的第七起强奸杀人案后遇袭的，已经有了那么多次成功的经验，怎么到郑欣彤身上就失误了呢？”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或许袭击郑欣彤的时候，套头魔碰巧就失误了，没能第一时间制服她，这有什么讲不通的吗？”
“行，退1万步讲，导致郑欣彤双腿残疾的人就是套头魔，然后呢？你指望迟了20年的口供能让你找到套头魔？”
“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问。”
“你就应该在家好好待着，养精蓄锐，等着值下一个班，非出门瞎折腾什么呀？明知道是白费功夫，还非得拉上我一起。你浪费的是两个人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你在杀人，懂吗？”
“某些人呼呼的睡大觉就不算浪费生命了？”
“你管我呢，昨晚我忙到半宿，知道吗？不光是你在伺候领导，我也在给领导端茶倒水。而且我伺候的级别可比你伺候的高多了。”
石晴雪随口问道：“有领导去看福利院的元宵晚会了？”
“保留节目，总有几个明面上级别高，但实际上坐冷板凳的领导大过节的没地待，来福利院刷刷存在感，享受被当成大领导尊敬的快感。”
“你嘴里就没有半句好话。”
“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正经有实权、忙工作的，哪有功夫去福利院慰问儿童？”侯伟尖酸的说。
“懒得理你，把嘴闭上。”
“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在如小孩子般的拌嘴中，这辆车将他们带去了那片棚户区。元宵节已过，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很多人早在之前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恢复了上班的节奏，但对于这片破败的棚户区而言，氛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一片懒散、消极。
不愿意动弹的就躺在家里，愿意动弹的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要么赌博、要么喝酒。不分时间地点的抱怨、吹牛。
一群在别的地方无法生存下去的人聚在一起，似乎能从彼此的苦难中汲取到活下去的勇气。不光我一个人这么惨，他跟我一样惨，他比我还惨！跟他们一比，我似乎还不是最惨的那个。
这让石晴雪想起了一段很伤人的话：两个丑人报团取暖，却发现只会更厌恶丑陋本身。
由于担心车被划花——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数起，石晴雪把车停在距离那片棚户区还有两个街区远的路旁，她和侯伟下车步行前往。
萧瑟的街道上堆满了无人清理的积雪、垃圾。寒风刮过，满目疮夷。低矮的楼房似乎无人居住，一间间沿街的商铺也大多都关着门。
穿过这片‘无人区’，两人来到了通往棚户区的小路。走在崎岖不平的土道上，被踩实了的雪格外光滑，只能小步挪着走。即便如此，石晴雪也好几次差点滑倒。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郑大年家的院门前，刚好和站在院子里用扫帚扫雪的郑大年碰上了面。
见站在自家院墙外的是石晴雪，本就耷拉着脸的郑大年表情更难看了，“赶紧走！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他厌烦的挥了挥手。戴在手上的劳保手套沾满泥污，几乎成了黑色。
“郑先生，我只是想来看看您和您女儿。”石晴雪举起了路上买的一箱牛奶。
“拿走！不要你东西。”
“可是——”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非逼我骂人是吧？”郑大年举着扫帚走出院门，怒气冲冲的瞪着找上门来的两名不速之客。
由于身材太过瘦小，头显得格外大，郑大年生起气来莫名给人种荒诞感。侯伟强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出声说道：“郑先生，她是下班时间过来的，你不用把她当成警察，就当成来给您拜年的晚辈。虽说是晚年，但祝你晚年幸福也不错啊。”
“滚蛋！别在我这里胡搅蛮缠的。”郑大年不为所动，“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女儿被套头魔害成了这样，你们一趟一趟的来，问她那些事情，那不是往她心里捅刀子吗！你知道她想起那些事有多难受吗？”
石晴雪劝说道：“可是为了能将套头魔逮捕归案，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啊。”
郑大年怒不可遏“搞清楚，你们是警察，我们是受害人！你们该努力，我们凭什么努力？这么多年来一直抓不到凶手，是因为我们不努力了？”
石晴雪狼狈的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郑先生，您误会我——”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们打扰我闺女！她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非要把她逼死吗？”
“我们只是想和她聊——”
“算了，人家不想和咱们聊。”侯伟拽着石晴雪从郑大年家的院门前走开。
郑大年攥着那把扫帚站在自家门口，面无表情的瞪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直到拐过拐角、隔绝了视线，侯伟才停住脚步。
“那老东西在家的时候，你甭想见到郑欣彤。等他离开的，就不信他一直不走。”
“真的是，愿意跟记者聊，却不肯跟警方合作。这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相信你们呗。20多年了，还没把人逮住，信任早就荡然无存了。”
“别人骂我们还情有可原，他连警都不报，他凭什么骂我们？”石晴雪愤愤不平的说。
“行了，你们这行当就是挨骂受累的活。我当年没离开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是三天两头的碰到，除了把自己气个好歹没半点用。还能咋办？微笑面对呗。”
石晴雪嘟囔道：“我现在是笑不出来。”
“你也别笑出来，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