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这个浓缩了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病痛的地方。笑声总是那么可贵，时而响起的凄厉的哭声让人感慨生命的脆弱。但更多的还是麻木的沉默，精疲力竭后的认命。
一根烟抽完，侯伟把烟蒂丢进了垃圾箱里，跟着一群人走旋转门进入到了1楼大厅。楼内暖气开的很足。侯伟将外套的拉链拉开，不紧不慢的向电梯走去。他的状态显得格格不入，引得那些患者家属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在无声的谴责：你凭什么这么悠闲？
搭乘电梯来到5楼后，侯伟走出电梯，溜溜达达的向着护士站走去。有两名正在值班的护士正专注的盯着显示器屏幕。侯伟凑到进前主动搭话，“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副院长办公室该怎么走？”
“您是要见徐浩然徐院长吗？”那名护士问。
“对，我叫侯伟。跟徐院长打过招呼了，今天来见他。”
“麻烦您稍等，我核实一下。”
侯伟点点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条走廊，和普通的公立医院相比，装修和设施都要好上一个档次，但空气中弥漫不散的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却是别无二致。
还有一股侯伟熟悉的死亡的味道。
片刻后，那名护士抬起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徐院长就在办公室中等您。请您随我来，需要坐内部电梯才能到达副院长办公室所在的顶层。”
“麻烦了。”
跟在这名护士身后侯伟去到了位于这层楼角落位置的电梯厅，搭乘电梯来到了大楼的顶层。女护士一路将他引领到了一间挂着副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木门前，恭敬的敲开了门后，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侯伟说了声谢谢，走进办公室内。
这间办公室相当宽敞舒适，大概有一间教室大小，落地窗视野开阔，沙发组一尘不染。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名发际线稍高的中年男子。他身后的那面墙摆放着两个硕大的书架，上面放置着一本本精装的书籍，还有成排的被裱起来的奖状和证书。用荣誉满墙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年轻有为呀！侯伟暗自思忖。
坐在办公桌后伏案工作的中年人抬起头来，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侯伟，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他站起身主动伸出了手：“侯先生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侯伟伸手和他握了握，惊讶于这人的手纤细而有力，只有这样一双完美的手才能驾驭一场精细的心脏病手术吧，他禁不住想。
“请坐吧，侯先生。”
侯伟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徐浩然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面带微笑的说：“侯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比我预想的要年轻很多。”
“因为岁数确实也不算大。”侯伟平淡的说，“徐副院长最近应该很忙吧？”
“确实是，医院上上下下，大事小情都需要我来定夺。老师在的时候，我还觉得工作比较游刃有余。但老师这一不在，我才发觉自己还远远没到独当一面的程度。也不知道老师究竟身处何处。”徐浩然忧心忡忡的说。
“这么长时间，周院长就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你吗？”
徐浩然摇摇头，“我一直在等老师的电话。每一次手机传出铃声我都希望是老师打来的。但只可惜到目前为止，甭说是一通电话了，连条信息老师都没有给我发过。我真的很担心老师怕是卷入到什么麻烦中了。”
“您觉得会是什么麻烦呢？”
徐浩然微微皱眉，“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索。由于老师取得的卓越成果，知名度颇高，得到了很多赞誉。但不可避免的也引来了很多人的羡慕嫉妒，甚至是仇视。对老师心怀不轨的人究竟有多少，我并不敢说，但我敢肯定这样的人的确存在。”
“你能说出几个具体的人吗？”
“很抱歉，一时间我还真说不出个具体人选。老师不光是一名医德高尚的医师，更是一位研究学者，在相关领域取得了不小的突破，在学术圈，太过优秀很容易招致诽谤，毕竟奖项就那么多，你上了别人就上不了。”
“同行是冤家。”
徐浩然苦笑着点头：“尤其这个圈子里每一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意味着有远超常人的进取心，相对应的，攀比情况也非常严重。虽然表面上不会流露出来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好说了。老师近些年一直是相关领域的翘楚，难免会遭人记恨。”
“有关周院长的私人生活你有了解吗？”
徐浩然面露尴尬，“抱歉，这方面的情况我几乎一无所知。”
“您可是周院长最得意的门生啊。”
“正因为我这个身份，所以我不敢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在我心中，老师就是最杰出的医师，最严谨的科研者，至于其他的，恕我直言，师德这方面我没有资格评价，也不想评价。我也不认为老师的突然失踪与他的私人生活有关。”
“在你看来，周院长不可能因为某个女人突然失踪，是吧？”
面对侯伟如此直白的询问，徐浩然面露愠色，“我认为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老师一向把患者放在第一位。他平时的工作非常繁忙，已经安排好的手术早已排到了明年，这还不包括临时主刀的手术。每一台手术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六七个小时，甚至有超过10个小时的大型手术。这都需要老师从头盯到尾，他不可能抛弃患者。”
见徐浩然说的义正言辞斩钉截铁，侯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附和的点点头。眼前这人的话有几分出自真心，侯伟不好下结论。任何人坐在徐浩然这个位置，在事情下定论之前，都不可能说半句周立昌的坏话。
如果人死了，那更是要做戏做全套，不说去哭坟吧，也得表现出悲痛欲绝的态度。更何况一旦周立昌回来，得知自己这位学生在他不在期间口出狂言，必然会大动肝火，于情于理，徐浩然都会尽其所能维护周立昌的体面，他们是利益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