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缕花阁,直入中厅,这种场所碰到上门检查的,贵客们都会默契的隐藏自己,避免被看到,传出去名声不好。
看到卢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小红衣再不敢拿出娇媚的姿态来敷衍了事,将人请到了最大的贵宾厅。
这厅足够容得下十几二十人一起打茶围。
打茶围就是这年代青楼的娱乐活动,由客人们和姑娘们一起通过喝茶,作诗或者小游戏等活动来促进社交,当然这种文化形式经过更迭也被保存了下来,就像摇骰子喝酒唱歌等助兴活动,最终目的是用来促进社交。
宽敞的厅内,一位身姿翩翩的贵妇人款款而入,身边跟着妖娆的小红衣和一位臀围惊人的女子。
贵妇人打扮的女子是缕花阁的花魁之一,花名青崖姑娘,虽然皮肤白皙,保养得当,但是行为举止十分老练,想来还是上了岁数,真实年纪应该有三十五六了吧,据说吟得一首好诗。
她先端着酒水到了卢忠的面前,倒上一杯放在了卢忠手边:“卢大人,前些日子京城危机,您忙着守卫京师,我等也是闭门谢客,前些日子方才重新开张,特地派人去您府上请了说您不在……”
卢忠慌张的看了一眼朱祁钰,马上对青崖姑娘说:“诶诶诶,你不要胡说八道,信口胡诌,本官历来不来烟花柳巷。”
青崖姑娘仅仅是看见了卢忠多撇了一眼的眼神就明白,让卢忠如此反常的原因就是人群中那个清俊的少年郎。
带着娇媚的笑容来到朱祁钰的面前,为他也倒上了一杯酒:“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家公子哥,生的如此俊俏,之前怎没见过。”
朱祁钰自报家门:“我乃仁宗皇帝之孙,郑靖王朱瞻埈次子,新平王朱祁锐。”
青崖姑娘有些诧异,寻常这等贵族之地来烟花柳巷都是想尽了办法遮掩自己的身份,生怕被人知道了,但是眼前这位郡王却自报家门报的如此详细,好似怕人不知道。
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也不是没有。
“没曾想是贵客光临,我们缕花阁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红衣,花魁们还有几位空闲着让他们都出来见见贵客。”
“等等,本王来此是有正事的,今日恰逢路过此处,见到有人被打,还控诉你们这里买卖民女,既然知道此事那就不能不管,那……你叫什么名字。”
站在一边头发杂乱,满脸绯红的富家少年见到问自己的名字,先打了个酒嗝,而后说:“我叫崔浩,京城人士,现年十九。”
“崔浩?你父亲是崔氏粮店的崔掌柜的?”
卢忠忽然问了一句,崔浩点点头:“正是。”
卢忠给朱祁钰解释:“崔家粮店是京城内的老字号了,多年来价格实惠,分量足,在顺天府开了不少的分号,也有其他生意,是京城内数得上名号的富户,而且他家这位崔浩十七岁中的秀才,可给催掌柜高兴的摆了三天的宴席。”
十七岁的秀才,在朱祁钰的面前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那满朝文官,谁不是功名在身,大部分也在自己的故事也都是天才少年,十里八乡的有名的俊后生。
但是十七岁的秀才不管在什么地方,那都是可以让全家骄傲的年轻人。
朱祁钰问:“崔浩,京城之内,天子脚下,你说缕花阁买卖民女可有实证?”
崔浩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封血书:“这是京郊李家妇人手写血书,她的女儿李小小被缕花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哭的涕泗横流,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怎容的如此良家妇女被强卖的事情发生!”
朱祁钰看向了青崖姑娘:“姑娘,这事情可是真的?”
青崖姑娘倒是不心慌,更不害怕,对着身边的女子说:“绿萝,去将李小小带过来吧。”
没一会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就被带了出来,此时穿着婢女的衣服,怯生生的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卖身契,青崖姑娘将之放在了朱祁钰和卢忠的面前。
“两位大人,我们缕花阁素来恪守律法,此乃李小小父亲签下的卖身契,非我等要强买强卖,实在是她父亲欠了一屁股赌债,没钱还债要将她卖了,我等出了钱,你情我愿,不信二位可以将她父亲叫来对峙。”
这下轮到崔浩傻眼了,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书,再看看那卖身契,上面有李家夫妇二人的签字和手印,还有中间牙行的签字,说:“不可能,李家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我面前差点哭晕了过去,说是你们强抢的她家姑娘。”
青崖姑娘不急不躁,好似一个断案的女判官,没看崔浩,话都对着朱祁钰的方向。
“这位公子是个热心肠,但是事情得问清楚,那李家夫妇本想要将李小小卖去当别人的暖脚贱妾,后来机缘巧合被我等买下,教了她些技艺,前些日子初登台做清倌人,被人瞧中了,李家夫妇便觉得卖的便宜了,来闹了好几次。”
李小小自己开口了:“公子,爹娘本要将我卖去当贱妾,我本命苦,谁曾想还能有公子这样的人古道热肠,小小在此谢过了。”
崔浩不禁皱起了眉头。
少年总是容易被人骗的,朱祁钰仅看着青崖姑娘手上那份卖身契和李小小的反应就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的话没问题。
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会尴尬,崔浩肉眼可见的尬在了原地。
若非有卢忠和朱祁钰的出现,之前他就被赶出去了,事情搞清楚原委后,崔浩最终再和李小小确认:“小小姑娘,真不做良家姑娘,要到青楼内做这的倌人?若你不愿,我可为你赎身。”
崔浩仍不愿见良家女子失足堕落。
李小小欠身行礼:“多谢公子热心,公子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小小是贫寒女子,公子怜我是一时的善心,我若赎身回家,不过让父母转身再卖个高价而已,人各有命,小女子在此谢过。”
话虽决绝,但是眼圈泛红,她知道崔浩的善良救她一时救不得一世。
少年苦恼不已,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最终却是叹了口气抱拳说:“今日是我的错,所造成任何财物损失明日派人前来赔偿,告辞。”
崔浩转身就走,朱祁钰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且慢。”
你要救失足少女,我要救迷途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