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途奔袭后的部分撤军,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很容易影响全军士气。
而此时的元军已经不起折腾了。
久经沙场的兀良哈对此非常清楚,所以在推演了一番后,决定暂时先不动。
至于人多带来的后勤压力,只能期望粮食运输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
可惜,他的想法注定落空。因为在这同一时刻的百里外,舰船正在向这里进发。
船舰浮海、旌旗连天,一看就是大宋水军主力。
“按照官家推测,此刻元军又散在陆上了,船只空虚、正是我等机会。”
吕宇翔有些激动的说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让被派来督战的言川有些无语。
本来官家和他说吕宇翔略有轻浮,要他多监督时他还有些不信。
毕竟这么大一个水军统制,打仗汇报上也没出过披露,怎会是个靠不住的性子?
结果今日一看,官家说的还真没错。
按官家的话说,幸好他先前攻伐吕宋国时和吕宇翔、张贵都接触过,知晓他们的性格。
故在此次突进行动的用人上,官家首先排除了胆小谨慎的张贵,赶鸭子上架,让更精明勇猛的吕宇翔权统水军。
同时,安排知州朱华做好两人思想工作,后觉得还不够放心,便派他持节经西岸堡登船监督。
“咳。”
言川理清来龙去脉后咳嗽一声,压低嗓音提醒道:“将军,元军毕竟势大。”
“何况敌船已吃过一次亏、可能有防,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这是自然,”吕宇翔捋了下自己特意攒的须胡:“来人,差黎德旧部放出快船,打探沿岸消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十数艘小船喊着奇怪的口号,激动着挂满长帆冲了出去。
“切,他们可是神气了。”张贵船上的副将注视着这一幕,撇着嘴道。
张贵呵呵一笑:“怎么,嫉妒了?”
副将闻言瞪圆双眼:“嫉妒一群海盗,我……我是哪样的人吗?”
张贵对此哈哈大笑,连带着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若往前翻个几年,黎德所部确实被视为海盗。
哪怕朝廷接纳了他们,也只能在固定的城镇里逛,晚上睡个觉还得集中起来、做好防备。
但如今却不是了,官家还在越王时就曾赐玉黎德,眼下更是恩宠有加、频频激励。
这不,天子在听闻其战功后,甚至为之做乐一曲,差使节授之。
“噔愣噔噔……噔愣噔噔……”
众人喊着早已跑调的曲子,沿着海岸一路搜去。
即使遇到了元军舰船他们也不会害怕,若是少则直接架小炮,若是多则绕着划圈,像是在挑逗什么畜牲一般。
这结构简单的硬帆在他们手中能玩出花来,再加上朝廷给的八分仪,更是如虎添翼。
“鞑子学聪明了啊。”
在预定好的碰面会上,一带队溜了整三日的船长得出结论:
“南下的这两千艘战船分为三部,在南岸仅剩的港口周围布防。”
“哨船广布,相隔距离也不远,若攻其一处,另外两处能及时支援……难办啊。”
一些船长跟着点了点头,不过也有异议者:“并非如此,我船沿岸扫去,发现了些其他情况。”
“有零散船只自沿岸极远处启程,往港口方向去,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干什么,俺就叫了几个弟兄给他用炮劫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异议者神神秘秘的伸出双手,作环抱状:“一整船的水和粮食啊。”
“那鞑子水军又不是铁做的,总得吃粮喝水吧,但陆运太费劲,就想着用船来送了。”
“依我看啊,咱的机会就在这,沿岸找过去,运粮船有多少打多少,和首领一南一北,把鞑子粮线掐断!”
这话说的好多人眼前一亮,队长大手一挥:“既如此,速速返回禀报军情!”
众人连忙返回各自船上,向来时位置返回。
双方成功汇合,得到消息的吕宇翔连忙召集众将商议。
最先到的言川顺着情报推演道:“如果我没猜错,元寇水军需要额外供给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黎德将军所扰,原本中原粮船抵达后,水军能直接截留一部分,但如今却不行。”
“其二是为防我等,元寇在舰船上滞留了许多士兵,以至于港口后勤消耗快于陆地,只好额外运输一批。”
吕宇翔看了言川一眼:“某早就听闻官家曾于私下赞叹先生为万用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言川哈哈一笑:“班门弄斧、不及将军之才。”
两人就此顺着聊了几句,随后沉默片刻,回到军务上来。
“眼下当务之急是袭击运粮船只,以调动敌军、使其露出破绽。”
吕宇翔一句总结道,正好各船将军也纷纷来此,便当众宣布了计划。
还是以黎德所部为主力,两军快船为辅助,配合牵星士轻装上阵,沿海袭击。
“各位万般小心,如元寇水军异动及时来报,找不到主力也勿要惊慌,南渡半岛处以保存自身。”
言川最后嘱托道。
众人面色严肃,这算是战役打响的通知了,和之前小打小闹比,伤亡可能要大上十数倍。
两个时辰后,陛下御赐的战歌再次响起,近两百艘舰船架着轻炮,分成两阵冲了出去……
“啪!”
二十日后元军帅旗下,马鞭甩尾的破空声响夹杂着蒙古语一并响起。
主帅兀良哈的心情最近很不好,新攻下来的土地城池别说粮食了,就连人都没有。
因粮于敌是别想了,能撑住就不错了。
“传令沿岸城池,勿要再沿海路互传物资,等待水军亲至取粮,同时着令水军巡岸补给之余,寻找宋人主力决战!”
兀良哈一口气吩咐道。
虽然他早些时候还曾期望后勤不会出事,但该做的预案还是有的。
甚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水军已经在如此行事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宋军初时还被这动起来的千艘战舰吓了一跳,为了监控还折进去了不少。
许久后,宋朝高层才意识到这千艘大舰四处乱窜是在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