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人愿意去做的。”
“但死刑犯会，因为我们给了他们第二次呼吸的、用命去搏的机会，如果他们的表现足够出色，将功赎罪，甚至能获得常人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地位。”
他耸耸肩：“至于污染区的居民确实有‘潜在污染风险’，对于他们，我们的入职审查严格得多，但是你不一样”
好了，现在他要开始忽悠我了。
尤廉忍不住心想。
事实正如他所料，加尔的目光已经完全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审视：“莱茵斯特先生，从我踏进这扇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天生当调查员的料，你简直是为这个岗位量身定做的。”
“为什么？”尤廉语气听不出波澜，“因为我看上去像个十恶不赦的死刑犯？”
“不，当然不。”
加尔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如果你觉得和他们比差点什么，那大概是‘罪恶感’，你还不够扭曲，或者说你的‘道德底线’还太高了点儿。”
“我还不够扭曲吗，我的线都快扭成华夏结了。”
“我敢保证，在这里你甚至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扭曲的人。”
不过这些尤廉也只是在内心想想，他并没有将其说出口，而是看着加尔身体前倾，将声音压得极低：“做我们这份工作，要胆子够大，心肠够硬，身体够结实，还得有股子老子就是不想死的狠劲！”
“你……前几条或许差点意思，但你的痴盲症简直是神赐的补丁！”
“太久了，我太久没有见到过痴盲症的案例了。”
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研究者的光芒：“污染的本质是什么？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足以摧毁凡人理智的知识洪流！”
“可‘痴盲症’呢？它像一层绝缘的屏障，你们天生无惧污染，甚至……”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天生就与那些‘知识’有着某种诡异的亲和力！
加入我们后，你将有更多机会接触污染，或许人类还没找到根治‘痴盲症’的方法，但那些‘污染’本身，可能就是抑制你病情恶化、甚至……”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是让你变得‘与众不同’的钥匙！”
“也会逐步蚕食我作为‘人’的部分。”尤廉冰冷地指出核心的代价。
“是。”
加尔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苦笑着摇头，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被命运裹挟的无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跳进理事会这个大泥潭？这里头的尔虞我诈，人吃人，把活生生的人当一次性耗材用的垃圾比比皆是，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也就是这么一个组织，把这群废物、疯子、死刑犯捏合在一起，赋予他们新的价值。
我们颂扬‘机械与秩序之主’的冰冷神名，我们对抗污染……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是为了理想主义，而是以毒攻毒，为了——让这病态的人类文明，再度苟延残喘下去。”
“这个世界病了。”尤廉陈述道。
“是的，病入膏肓，它需要医治。”
加尔用力点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人类有我们这群‘病毒’就足够，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的‘病毒’了！
既然祈祷和谈判对那些来自深渊的玩意儿什么用都没有……”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那种扭曲病态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以最暴戾的手段，入侵者，一律抹杀。”
说完，加尔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决绝。
他伸手在那件皱巴巴、沾着不明污渍的白大褂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边缘磨损的名片，郑重其事地按在尤廉面前的桌子上。
“考虑一下我今天为你讲的内容吧，尤廉·莱茵斯特。”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极重的分量。
“你的病需要理事会来提供更好的抑制，理事会也需要你这样不惧污染的人，如果你的权限足够高，你会知晓你想要知晓的一切。”
“这是阿德里安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救你的路子，他动用了他那点可怜的人情，才把我这尊‘瘟神’请来。”
“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他为什么要救我？”尤廉盯着名片，没有去碰。
“因为你帮了他。”
加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表情。
“那个人……在理事会里是个人憎狗嫌的异类，一群人都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但，只要有个人哪怕只是对他稍微释放一点点真诚善意，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愚蠢得冒烟的人，迟早会自取灭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最后留下一段话：“我只会在拜尔斯镇待上三天，直到阿德里安回来交接，如果你想通了，就来圣比斯街13号找我。
我会交给你一张通行车票，这张车票足以让你搭上去第三污染区理事会分部的蒸汽列车。”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廉的穿着。
尤廉明显地看到这名研究员皱起了眉头。
“啊，接下来他不会要对我的衣着品味评头论足了吧。”
事实证明尤廉想的不错，加尔接下来所说话语的语气明显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如果你同意我的请求决心前往理事会的话，或许可以试着打扮一下自己，穿得更为得体一些，理事会门口那些看门狗眼睛毒得很，专盯‘贫民窟味儿’的他们少不了对你的刁难。”
“只有衣着与举止体面才能少去很多麻烦，如果你不擅长这些，可以参考一下那些万恶的资本家平时是怎么穿衣打扮的。”
”记住，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只有越让人摸不到底，他们对你才会越发畏惧。”
“我走了，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