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趟搬运下来，体力倒是恢复了大半。
尤廉一边将最后一具冰冷的“祭品”拖到法阵中心，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献祭场的布局。
咒文、祭品、材料、信徒——构成这场血腥仪式的四根支柱，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扭曲繁复的暗红咒文蚀刻在地面，中心堆叠着令人作呕的“祭品”，四周散落着散发着硫磺与腐败气息的怪异材料，而他自己，即将扮演的，就是那最后一项：虔诚诵念祷词的信徒。
虽然他对那些亵渎的祷词一窍不通。
“什么也不懂……或许更好。”尤廉心底冷笑，指尖拂过冰冷祭品的皮肤，“毕竟这仪式从底子上就烂透了。”
“咚——”
“咚——”
“咚——！”
终焉的丧钟在教堂尖顶沉闷地敲响，如同一阵阵敲击在腐朽的棺木上，钟声的余波姑且未散，六十六道身披灰黑斗篷的身影便如同从墓穴中爬出的亡灵无声地涌入空旷的大殿。
他们精确地环绕着中心的祭品法阵站定，形成一个完美的、令人窒息的圆环，每人手中擎着一支摇曳的白烛，昏黄的光晕映着一张张隐在兜帽阴影下、麻木而狂热的脸。
“六十六……六百六十六……”
这些与深渊恶魔纠缠不清的不详数字，是完美仪式的铁律。祭品的数量、材料的重量、信徒的人数，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地“调整”了祭品的总数。
钟声的余韵彻底消散，死寂笼罩。
紧接着，低沉、含混、仿佛无数喉咙被砂纸打磨过的祷词声，从六十六张嘴里同时涌出，汇聚成一股亵渎的洪流，在大殿的石壁间碰撞、回荡，齐声赞颂着那不可名状的存在之名。
嗡！！！
法阵中心，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毫无征兆地汩汩涌出。
它们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像活物般精准地沿着地面蚀刻的咒文纹路蔓延、分支，就如同最贪婪的根系迅速爬过每一个教徒的脚背。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血液竟顺着他们的裤管、皮肉，如同活体纹身般向上攀爬勾勒！
“呃啊！！！”
“嗬……嗬嗬！”
痛苦的闷哼与压抑的哀鸣瞬间取代了祷词。教徒们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有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斗篷下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向使徒献祭，又怎么可能不支付血肉的代价？
就连尤廉也“中了招”。
冰冷的血线爬上他的手臂，带来一种生命被强行抽离的阴寒，然而……
【遭受＃■&污染侵蚀，理智-10……检测到■＃%？干涉，理智 10，体质 2】
【遭受＃■&污染侵蚀，理智-10……■＃%？干涉生效，理智 10，体质 2】
【……】
【体质 2】
看着瘟疫之书上显露的内容，再与周围人的情况一比较，尤廉差点没绷住嘴角。
但他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他都不会笑。
为了合群，他顺势也“痛苦”地栽倒在地，身体配合地抽搐着，演技堪称完美精湛。
这些污染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真正让他感到心理不适的反倒是那些倒地的教徒。
极致的痛苦非但没有摧毁他们，反而点燃了众教徒更癫狂的火焰，他们在地上扭曲着，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如同集体陷入了最猛烈的致幻高潮！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吾主！降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视我们！卑微的奴仆祈求您的注视！！”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带我们走！带我们去您的神国！永世侍奉！！”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尤廉心中暗骂，行动却无比诚实。
他立刻扯开嗓子，声音压过所有癫狂的呼喊，用他能想到的最华丽、最肉麻的词藻嘶吼：
“我伟大而崇高的主宰，无上之使徒！以此残躯！此世微尘！永堕之魂！向您献上不灭的忠诚！您的存在即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您即是道标！是终焉！是腐朽的至高！赞美您！至高的主——！”
这一嗓子，不仅音量碾压，连“文化水平”都显得鹤立鸡群。
现在连祷告都开始内卷了吗？
教徒们纷纷一愣，随即爆发出更激烈、更凄厉的嚎叫，仿佛在攀比谁更能取悦深渊。
现场一度被尤廉带偏得异常混乱，堪比前世早读。
终于，猩红的血液填满了殿堂内法阵最后一道纹路，整个祭坛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堆叠的祭品表面，迅速浮现出大块大块恶心的尸斑，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塌陷，脓水即将溢出。
就在这时，一直待在祷告室的神父终究还是缓缓步入了大殿，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赫然是调查员凯欧斯。
凯欧斯身前的神父手持一柄倒悬的逆十字架，脸上没有丝毫对生命消逝的悲悯，只有一种近乎扭曲的得偿所愿的诡异笑容。
那侵蚀所有人的血线纹路，在他身上竟无迹可寻。
“多么可怜的一群孩子。”
他兀自摇摇脑袋，但很快，这位老先生便将目光转移在尤廉身上，并循着他衣角在搬运祭品时所沾染的血迹认出了他。
“又见面了，和你的聊天很愉快，孩子，从你的见解中我能听得出你对使徒有着与众不同的虔诚，或许你的这份资质不应该被埋没……
加入清洗者，和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这样一来你便不必在这里继续充当祭品，而是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光发热。”
“清洗者——”
这名字听起来像保洁公司的。
尤廉内心不由腹诽，但外在的他声音却是愈发颤抖，仿佛在此刻承担了莫大的、不能为人所想象的痛苦。
“对，清洗者，我们前往八大污染区以使徒之名进行清洗，我们会将一切污染尽数净化，让痛苦不再，让人们重回他们的乐园。”
“可你们现在所做的和你们所说的完全相悖。”
“成功的路上必定要有牺牲，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