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恩怔了怔，随即微微俯身，对着那只毛线蜘蛛郑重回应：“早上好，蜘蛛女士。”
他直起身，目光复杂地落在女儿脸上。
自从那次她神秘消失又重现后，情况确实好了许多。
只是……
只是她偶尔的低语依旧令人不安——反复念叨着“一切都是假的”；她编织的东西也愈发古怪，短短一周，桌上就多了八个形态各异、绝不像年轻淑女会喜欢的玩偶。
忧虑像藤蔓般缠绕上约恩的心头，这时，弗洛伦丝却已拿起那只半成品的蜘蛛玩偶，向他告辞：“我该回房间了，父亲。”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盈，就当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那句清晰而平静的低语如同风一般飘入约恩耳中：
“祷告的时间到了。”
“让我们……”
“赞美疫医。”
没过多久，弗洛伦丝抱着她的蜘蛛编织玩偶，沉沉坠入梦乡。
尤廉也在此刻踏入镜子中，眼前的黑暗瞬间被光亮取代。
弗洛伦丝果然在。
这次，尤廉发现她带来的是一只尚未完成的蜘蛛玩偶。
当她见到疫医那猩红的身影自虚无中缓缓浮现，这位年轻的女士便优雅地起身行礼，同时，她也灵巧地操纵着手中的玩偶，让那只毛线蜘蛛也朝尤廉挥了挥“前肢”。
“疫医先生，蜘蛛小姐在向您问好。”弗洛伦丝的声音带着一丝奇特的愉悦。
“你好，蜘蛛小姐。”尤廉配合地俯身，目光却迅速扫过弗洛伦丝头顶——智力数值稳定地停在44。
“自上次治疗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不错。”
“那再好不过了……”
尤廉直起身，切入正题：“弗洛伦丝小姐，关于你的认知……你依然思维混乱，认为世界是虚幻的吗？”
“思维混乱？”弗洛伦丝轻轻笑了，她用丝线将半成品蜘蛛悬吊在空中，让它微微晃动，“我不这么认为。”
“世界固然虚假，但这间病房里，现在有两样东西是真实的。”
“哦？愿闻其详。”尤廉引导着。
她指尖点了点悬空的蜘蛛，又指向尤廉：“它，还有您，疫医先生，只有你们。”
“你依然将自己排除在真实之外？”尤廉追问。
“恐怕是的，疫医先生。”弗洛伦丝坦然道。
“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尤廉递出一支装着浑浊液体的试管，“这是新疗程的配药，在服下它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弗洛伦丝并没有询问试管内药物的原材料是何物，接过试管，冰冷的玻璃触感让她指尖微顿。
就在即将饮下前，她忽然抬眸：“疫医先生，我发现我的病房全方位封闭，而您又可以来去自如，请问这里……除了这间病房之外，还有其它病房存在吗？”
“当然。”尤廉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想起自己刚从隔壁串门过来，疫医明明有些心虚，却仍旧把这个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
“其他的……‘病友’们，是什么样的人？”弗洛伦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可以去见一见他们吗？”
“抱歉，弗洛伦丝小姐，”尤廉维持着神秘莫测的姿态，语调仍旧平稳，“如果想要见到其他患者，以你目前的权限还不够。”
啊，回答得真不错！不愧是我！
尤廉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的回答点了个赞。
天知道，要是让弗洛伦丝晓得堂堂‘疫医’手下就两个主要患者，其中一个还是他自己这个‘主治医生’亲自凑场子的，尤廉这招牌怕是要当场砸穿地心。
面子——疫医也是要面子的。
“权限足够时，他们自然会来拜访你。”尤廉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样么……”弗洛伦丝低头看着试管，指腹摩挲着管壁，“那些患者一定是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了。”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我也确实想看看同类们的样子，这让我原本无聊的生活增加了许多期待感。”
“而这些，都是多亏了您……疫医先生。”
“您是如此高尚伟大。”
“赞美您的崇高。”
话音未落，弗洛伦丝仰头，毫不犹豫地将那难言的药剂一饮而尽。
尤廉也在此时看着她头顶的数字跳动—— 10！智力攀升到54！
紧接着，他更愉悦地欣赏到弗洛伦丝那张优雅面孔产生了些许扭曲，被药剂那地狱般的滋味冲击得苍白。
这也算是他枯燥研究里难得的、有点缺德的消遣。
不，应该说是相当缺德了。
第二次治疗结束。弗洛伦丝强忍着不适感，对着尤廉微微欠身后离开了房间。
这一次，她留下了那只半成品的蜘蛛玩偶孤零零地躺在椅子上。
尤廉开始记录本次会诊内容——
【患者：弗洛伦丝·雷塞特·赫希尔】
【档案已收录】
【治疗记录02：患者理智维持在44，情绪稳定，暂无攻击性，思维比01的记录有所活跃，但仍旧坚定信仰世界虚假论，并要求与其他患者见面，通过服用异常生物组织混合物智力有所好转】
【第二次携带物品：半成品蜘蛛玩偶】
【患者理智 10】
记录完成之后，他合拢瘟疫之书，盯着那毛线蜘蛛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上次留下的丝线，让他手臂变成了血线触手……这次留下的是蜘蛛？
“嘶……”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翻来覆去仔细检查自己的皮肤和关节，又扭了扭脖子，“我应该不会在这之后……长出八条腿吧？”
“失败的man？”
尤廉在打量那只玩偶蜘蛛半晌后，最终还是选择暂且离开病房，自己慢慢琢磨新的污染是什么。
于是在他离开镜子的一瞬间，瘟疫之书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书封皮上的猩红瞳孔转动个不止，犹如它们在此刻兴奋异常。
【痴盲症补全进度40%】
【已复制半成品纺织物】
【遭受未■知&■＊污染：血线】
【&现在■#你@就像一团纺织物，你会变成新的纺织物，丝线织就了你，也可以溶解%?你】
前面的暂且可以忽略不看，更让尤廉在意的是后面。
自上次的记录后，瘟疫之书上又出现了全新的内容。
【遭受污■染加$■#深】
【血#线＃■&就是你，你就是■血线，如果你&$￥将血线用以操纵它物，它&们又■■为什么不能全部都是■你】
“这是……”尤廉阅读着书上的内容，心中忍不住对自己因污染而促就的新能力有了猜测。
他想到了血线，又想到了当初在弗洛伦丝手中向自己挥动肢节打招呼的蜘蛛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