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无数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确实没料到会在这里直接撞上城主本人——这本不在她今日的探查计划之内。更没想到,这位城主的形象竟比她打听到的还要不堪:那贪婪黏腻的目光,那毫不掩饰的、将街道视为自家后花园的跋扈姿态,都昭示着这是一个被权力和欲望彻底腐蚀的角色。
结合之前打听到的只言片语,她迅速做出判断:直接以正经事由求见,试图通过正常交涉获取推荐信,在此人面前无异于与虎谋皮。对方很可能根本懒得听你陈述,只会将你的“请求”视为某种可供要挟的筹码,甚至是送上门的猎物。强行拒绝或立刻离开?在对方已经明确注意到自己,且护卫环伺的情况下,只会激起更糟糕的反应,让事情变得更棘手。
直接动用武力或记忆操控?此地是繁华街道,众目睽睽。瞬间制伏城主及其护卫或许能做到,但后续处理、掩盖痕迹会异常麻烦,极易打草惊蛇,破坏她为唐雅平稳入学而布局的整体计划。
然而……危机与机遇往往并存。
就在这短暂的评估与权衡中,一个清晰而冷静的方案已然成形——既然无法回避,不如顺势而为。利用对方的弱点,反而可能开辟出一条直达目标的捷径,尽管这条路需要她走入对方的“主场”,承担一定的风险。
心念一定,她面上所有属于“长夜月”的冷静与疏离瞬间敛去,如同戴上了一副精巧的面具。她的肩膀微微瑟缩,向后挪了一小步,仿佛受惊的小鹿,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她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的真实情绪,只留下一片慌乱与无助。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孤立无援、乍遇“大人物”而惶恐不安的外乡女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民女……民女林月,从南边来,确实有些紧要事……想求见城主大人……”
“哦?有事求见本城主?”钱富贵眼睛更亮了,肥胖的手指搓动着,心中已经盘算开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既然有事,不如跟本城主回府详谈?本城主最是体恤百姓疾苦,有什么难处,坐下慢慢说,本城主一定替你解决!”他说着,竟直接伸手想去拉长夜月的手腕,动作急切而轻佻。
旁边的老伯把头埋得更低了,周围的几个行人也都远远避开,装作没看见。
长夜月巧妙地侧身避开他的手,脸上飞起一抹羞愤的红晕,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与害怕:“城主大人……这,这不合适……民女只是想问些事情……”
“有什么不合适的!”钱富贵拍着胸脯,肥肉乱颤,声音却压低了些,带着诱哄与不容置疑的意味,“在这青林城,本城主说了算!姑娘放心,本城主是正经人,只是看你似有难处,想帮帮你。到了府上,好茶好点心地招待,咱们慢慢说,嗯?”他使了个眼色,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几步,一左一右隐隐挡住了长夜月的退路,形成合围之势。
街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几个原本还想看热闹的行人也被护卫凶狠的眼神瞪得赶紧离开。
长夜月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能感觉到对方那令人作呕的视线,能感受到那种被当作猎物般的屈辱感,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是一个绝佳的、能够直接接触到城主印信的机会,虽然方式令人不快。
她抬起眼眸,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但转瞬即逝,被一层更加浓厚的水雾般的无助与挣扎所覆盖。她的目光在钱富贵那贪婪的脸上、在护卫凶狠的神情上、在周围空荡荡的街道上扫过,仿佛一个落入陷阱的无助小兽。
最终,她仿佛认命般,肩膀微微垮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那就麻烦城主大人了……”
钱富贵大喜过望,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请,请!”他竟想让长夜月上他的轿子。
长夜月摇头:“民女步行即可。”
“也好,也好!”钱富贵也不勉强,立刻吩咐护卫,“你们几个,好生护送这位姑娘回府!本城主与姑娘一同走走,顺便……了解一下姑娘的难处。”说是了解难处,实则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长夜月。
在护卫的“护送”下,长夜月“顺从”地跟着轿子,走向城主府。一路上,她能感觉到钱富贵那令人作呕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也能感受到周围路人投来的或同情或麻木或鄙夷的目光。她低垂着眼眸,脸上维持着那种屈辱又不得不从的神情,心中却已冷静地开始谋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这个肥胖贪婪的城主,将为他今日的色欲熏心,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而那张推荐信,她志在必得。
城主府比想象中更加奢华,朱门高墙,雕梁画栋。钱富贵将长夜月直接带到了后宅一处极为精致的偏厅,屏退左右,只留下两名心腹护卫守在门外。
厅内布置得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俗气的品味。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有何难处?”钱富贵坐在主位上,一双小眼睛在长夜月身上来回扫视,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肥硕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长夜月站在厅中,微微垂眸,开始编织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轻颤,却比之前镇定了些许:“民女……出身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型魂师家族,家道中落。家中长辈临终前,嘱咐民女来青林城投靠一位故交,说是能助民女……进入史莱克学院深造。可是民女寻访数日,那位故交却已搬迁,不知所踪……”她适时地停顿,眼中泛起恰到好处的水光,将一个走投无路、孤苦无依却又心怀希望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史莱克学院?”钱富贵眼睛一亮,随即露出“恍然”和“同情”的表情,“那可是大陆第一学院啊!姑娘有此志向,难得,难得!”他搓着肥厚的手掌,语气变得暧昧起来,“不过,进史莱克可不容易,需要推荐信,还需要过硬的天赋和背景……”
“民女知道。”长夜月抬起头,眼中含泪,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看向钱富贵,“所以……民女斗胆,想请城主大人……能否为民女出具一封推荐信?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但……但天赋尚可,定不会让大人蒙羞……”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无尽的羞耻与恳求,仿佛真的走投无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眼前这个贪婪的胖子。
钱富贵闻言,心中狂喜!他原本只是见色起意,没想到这美人儿竟然主动送上了如此“合理”的借口!推荐信?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张盖了印的纸!用一张纸换来这么一个极品美人儿,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肥胖的脸上绽开一个巨大而油腻的笑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长夜月走去:“好说,好说!不就是一封推荐信吗?本城主身为一方父母官,为辖内英才举荐,本就是分内之事!姑娘如此……有上进心,本城主怎会不成全呢?”他伸出手,这次目标明确地想去搂长夜月的腰。
长夜月再次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声音带着强忍的颤抖和一丝急切:“城主大人……推荐信……”
“急什么?”钱富贵淫笑着,眼中欲望更盛,“推荐信当然要写,不过……咱们得先‘深入’了解一下,本城主才好知道该在信里如何夸赞姑娘,是不是?”他朝门外喊道:“来人,准备酒菜,送到我房里来!本城主要与这位长夜姑娘‘好好谈谈’推荐信的细节!”
很快,一桌丰盛的酒菜被送到了钱富贵的卧室。卧室极大,装饰得如同暴发户的藏宝库,到处都是金银玉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脂粉和熏香味。钱富贵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关上厚重的房门,还从里面上了锁。
他倒了满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长夜月面前,自己先一饮而尽,咂咂嘴道:“来,姑娘,先喝一杯,压压惊,咱们慢慢聊!”
长夜月看着那杯酒,没有动。她缓缓抬起头,之前脸上的柔弱、羞怯、无助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空洞。深红色的眼眸在室内烛光的映照下,仿佛两口吞噬一切的深渊,直直地看向钱富贵。
钱富贵被她突然转变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突,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升起,酒意都醒了两分。但他很快把这归咎于美人欲拒还迎的“小把戏”,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笑道:“怎么?害羞了?别怕,本城主最会疼人了……”他摇晃着肥胖的身体,张开双臂,朝长夜月扑来,嘴里还含糊地说着:“来,让本城主好好‘了解了解’你……”
就在他那双油腻的肥手即将碰到长夜月肩膀的刹那——
长夜月的双眸,骤然爆发出妖异的深红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诡异力量。钱富贵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所有的思绪、欲望、感知在瞬间被冻结、搅碎!
“呃……”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挣扎,身体却如同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眸越来越近,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童年时因肥胖被同伴耻笑、少年时第一次用钱买通考官、青年时靠着家族余荫和贿赂得到城主之位、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的得意、强占民女时的快意、酒池肉林的奢靡……这些记忆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粗暴地翻搅、撕裂,然后一股无法抗拒、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开始强行灌入新的“认知”与“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