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当日陆师姐多次照料于我,关怀备至,不辞辛劳。如今我身体已然好些了,心中一直记挂着她,想去拜会她,以表感激之情。”碧瑶抬起头,目光坦然,说的不卑不亢,仿佛全然不在乎田不易此刻已然黑如锅底的脸色。
碧瑶这话,无疑是往田不易正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狠狠撞了一下。只见田不易怒目圆睁,猛地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啪”地拂落在地,瓷片飞溅,清脆的破碎声在安静的祠堂里回荡,久久不散。
田灵儿和苏如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惊。虽说她们以往也见过田不易发火,但这次,田不易的怒火竟是朝着碧瑶而来,这在她们的记忆中,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易,你这是干什么?”苏如赶忙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田不易身旁,朝着他大声喝道,眼神中满是责备与担忧。
果然,苏如这一喝,如同一盆冷水,让田不易的火气消下去了几分。但碧瑶心里清楚,田不易的火气其实依然旺盛得很,只是被苏如暂时压制住了而已。
田灵儿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嘴唇紧抿,静默不语,眼神在田不易、苏如和碧瑶之间来回游移,神色有些紧张。
田不易自然明白碧瑶说的是当日陆雪琪不顾自身安危,执意前去寻找碧瑶的事。平心而论,自己确实欠人家一份情。如今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陆雪琪,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应该。
只是这陆雪琪平日里待人冷冰冰的,这次又把张小凡伤得那么重,作为师傅,他实在是气愤难平。不过,他也留意到,陆雪琪对待碧瑶似乎确实有所不同,多了几分特殊的关照。他原本以为碧瑶对陆雪琪也是淡淡的,并未太过在意,可如今看来,碧瑶对陆雪琪的情意,丝毫不比陆雪琪对她的少。
罢了,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又何必跟小辈这般计较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田不易暗自思忖着,重重地呼了口气,缓缓朝着椅子坐了下去。此时,苏如已经来到他身旁,伸出手轻柔地为他顺着气,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过了一会儿,田不易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着碧瑶说道:“老八啊,为师知道你同陆雪琪交好,刚刚为师确实太过偏执,见识短浅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柔和。
碧瑶神色自若,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喜怒:“弟子刚刚言辞也有不妥之处,还望师傅海涵。”她微微欠身,礼数周全。
苏如赶忙也来打圆场道:“其实啊,是我之前去看碧瑶,跟她说,等她伤好了之后,便去看看陆师侄,咱们不能失了礼数。”她笑着看向田不易,眼神中带着几分嗔怪,仿佛在说“你看你,何必发这么大火”。
田不易这才想起前几日总是将陆雪琪打发走,细细想来,确实做得有些不妥。到底还是自己的妻子苏如心思细腻,考虑得周到。
田不易毕竟是青云门德高望重的长老,同时也是大竹峰的掌门人。他深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管自己有没有错误,都有勇气承认。
“嗯,既然是你师娘的吩咐,那老八,你便早去早回。”田不易的语气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到底是碧瑶的师傅,那掌门的气势还是在的。
碧瑶当然明白田不易此刻的心思,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吧。于是,她立刻恭敬地作揖应声:“谢谢师傅。师娘。”
田灵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感叹。爹平日里对弟子要求严苛,若是今日换了大师兄,或者大竹峰的任何一个弟子,恐怕少不了被爹一顿臭骂,甚至挨打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次表面上虽然是碧瑶道谢,娘在中间调和,但实际上却是爹主动服软,给了碧瑶这个台阶下,同时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不论如何,爹他还是很在乎碧瑶的感受的,就算当时再生气,都没有对碧瑶大声呵斥,而是选择将茶杯拂到地上来发泄怒火。
一场闹剧,随着碧瑶的告辞而宣告结束。
也许这件事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一场小插曲,谁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但也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将它放在了心里。只是不管怎样,大家表面上还是一如从前般,相安无事。
很快,田灵儿也走出了祠堂,她站在门口,看着远方,神色有些复杂。她从小就深知人心难测,而如今看到碧瑶的种种表现,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从未想到,这个比她小的女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变得更加成熟,也学会了洞察人心。只是,小凡他知道碧瑶的这些变化吗?想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碧瑶走在田灵儿的前边,脚步沉稳,并没有回头。其实,她从来到这里便是如此,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特。只是相较于之前,她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更加明白了什么是正道,什么是人心,什么是真假。
此去路途长远,但她心中无悔。
远处巍峨的群山连绵起伏,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被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华丽外衣,每一寸山峦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美丽壮观。那金色的光辉如同给群山注入了生命,让它们在这一刻焕发出无尽的魅力。
碧瑶朝着太阳的方向缓缓远去,她并非是要追随太阳的步伐,而是满心欢喜地要去她心心念念的佳人身旁。
碧瑶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仿佛她对陆雪琪的心意也如同这步伐一般,沉稳而坚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实实在在的喜爱。
远望那片绿竹林,郁郁苍苍,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重重叠叠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随着她逐渐走近,才发现那些竹子形态各异,有的修直挺拔,犹如一把把利剑,直冲云霄,仿佛要刺破苍穹,展现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势;碧瑶匆匆而过,不经意间看到有些竹子刚出世不久,却也亭亭玉立,它们身姿婀娜,别有一番独特的神采,宛如青涩的少女,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许是因为碧瑶此刻心情格外不错,就连青云山上终年不变的竹子,在她眼中似乎也变得格外不同起来,每一根竹子都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美好。
那绿竹林的枝叶相互交错,犹如一顶巨大的碧绿色华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太阳、白云和蓝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给大地投下了一片清凉的阴凉。碧瑶在这片阴凉处轻盈地穿过,脚步匆匆,直奔小竹峰的后山而来。
自上次碧瑶同陆雪琪在小竹峰的后山相见后,这里仿佛成了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之地。虽然仅仅在此处见过一面,但那种特殊的默契却深深地印在了碧瑶的心中。
峰峦叠嶂,连绵不绝,烈烈风呼啸着掠过,碧瑶仿若这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悄然至。她的身影在山林间若隐若现,如同一个灵动的精灵。
略过那斑驳的竹子,便能看到一个白衣背影,那身影宛如玉树临风,骤然绽放出芳华,昳丽之姿令人过目不忘。
果然,她在此处。
碧瑶悄悄地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白衣女子恰似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在千年的岁月沉淀之下,褪去了尘世的俗气与厌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的身姿轻盈曼妙,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幽幽红颜,森森剑影。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与她那绝美的容颜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令人难以忘怀的画面。
这般看着,这熟悉的身影,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惊艳了岁月,斑驳了时光。
那年,竹声瑟瑟,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悠扬的乐章。竹影斑驳,如同水墨画般在地上蔓延开来。白衣飘缱,她手持长剑,身姿矫健,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划破苍穹,那一瞬间的风华,深深地刻在了碧瑶的心底。
这般想着,碧瑶的心中酸涩万分,当日的情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般心事,她剑影而下,月光似潋滟的水波,洒在竹林间。剑尖划过竹子,发出阵阵泣音,那声音如同一根根细线,缠绕在碧瑶的心头,不绝如缕。
她白衣如仙,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下凡。却深恋堕魔少年,这份深情,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只此一生,她坚信,终会得偿所愿。
想及此处,碧瑶心中的酸涩愈发浓烈,如同被打翻的醋坛,酸意涌上心头。眼中的泪水不禁簌簌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滑落脸颊。
待陆雪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剑下意识地朝着碧瑶的方向看去,便看到碧瑶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