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巍峨的青云山上,有着一条不成文却人人都严格遵守的规矩——不让御行。这条规矩,如同高悬在青云弟子头顶的戒律,时刻提醒着他们要遵循门派的传统与秩序。身为青云弟子的碧瑶和陆雪琪,自然也不例外,她们二人隐匿于山间小道,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竹叶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莎莎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山林间的秘密。
这一段并肩而行的路程,对碧瑶来说,有着说不出的满足。她偷偷侧过头,目光轻柔地落在陆雪琪身上,看着她那清冷而又绝美的侧脸,心中满是欢喜。她只盼望着这路能再长一些,长得没有尽头,她们的步伐能再慢一些,仿佛这样就能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她在心底默默想着,就这样吧,能与她并肩一直走到老,似乎也无所谓了。
然而,时间就如同指尖的沙子,你越是想要紧紧握住,它溜走的速度就越是飞快。仿佛只是俯仰之间,两人便已登上了青云山,来到了一个重要的分叉路口。眼前的道路一分为三,一面通往大竹峰,那里有着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一面指向小竹峰,透着一丝清冷与神秘;往前则是通天峰,气势恢宏,仿若在诉说着青云门的威严。
“师妹。”碧瑶刚想轻声叫住陆雪琪,却突然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看到文敏满脸高兴地朝着陆雪琪走来。
文敏步伐轻盈,很快便走到两人面前。这时,她才注意到陆雪琪身后的碧瑶,连忙礼貌地作揖,微笑着说道:“碧瑶师妹。”
“文敏师姐。”碧瑶也赶忙回应,只是她的心思还沉浸在即将与陆雪琪分别的不舍之中,回应的声音略显低落。
文敏似乎没有察觉到碧瑶的异样,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陆雪琪和碧瑶的距离拉开,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碧瑶师妹,你的事,家师同我讲了。家师交代,此时不必放在心上,至于陆师妹,家师希望您可以以后尽量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文敏的话,一字不落,清晰地传入碧瑶耳中。她的心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看向陆雪琪,只见她依旧面容如冰山般冷峻,神色冷淡,仿佛刚刚文敏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这般神情,此刻在碧瑶眼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一把锐利的箭,直直地射进她的心脏,连带着心脏也被牵动着,一阵一阵地生疼。
若是陆雪琪能在此时表露一丝的不自然,哪怕只是微微的皱眉或者眼神的闪躲,碧瑶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她,去麻烦她,试图挽回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可是如今她这般无动于衷,碧瑶不禁觉得,这不仅仅是水月的意思,只怕更是陆雪琪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都说知徒莫若师,看来自己终究是多余的罢。这般想着,碧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那种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就连眼眶也仿佛受到了感应,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她微微抬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告诉自己,不能在陆雪琪面前如此狼狈。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呢?尽管她仰着头,泪水仍旧不受控制地,悄无声息地从眼睑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碧瑶师妹,你还好吗?”文敏见碧瑶这般模样,不禁关心地问道。
碧瑶本来就满心委屈,被文敏这么一问,心中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她不敢抬头去看陆雪琪的表情,生怕自己再看到那令人心碎的冰冷,于是,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大竹峰的方向跑去了,那匆忙的背影,仿佛在逃离一场无法承受的伤痛。
陆雪琪看着碧瑶远去的方向,不禁怔怔地出了神。碧瑶为她流泪,她又怎会不知道呢?她也并非铁石心肠,更不是冰冷的冰块,她当然知道碧瑶对自己很好,好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她从小就孤独惯了,在她的世界里,温暖和关怀是如此陌生。突然有一个人如此了解她,如此珍视她,她害怕了,她不敢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这样的好,哪怕只是同门之间的情谊。
“走吧,师傅还等着呢。”文敏深知陆雪琪和碧瑶交情匪浅,本不好催促,但水月在她们踏入青云的那一刻便知晓了此事,若是让水月等久了,只怕会生出些麻烦。故而,她轻声提醒道。
“嗯。”陆雪琪缓缓收回目光,瞬间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清冷的模样,此刻的她,就如同六月里罕见的雪,珍贵却又透着彻骨的寒冷。
由于文敏在小竹峰的地位,再加上水月对陆雪琪的关注,文敏很快便带着陆雪琪来到了小竹峰的祠堂。
陆雪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水月,她身着一身月白道袍,身姿婀娜,风姿绰约,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一时之间,陆雪琪心绪万千,脑海中闪过无数与水月相处的画面。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师傅。”
文敏毕竟是小竹峰的大师姐,跟随水月多年,深知水月对陆雪琪的特别关照。因而,她轻轻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关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看着眼前的陆雪琪,一身月白道袍,眉如墨画,面若白玉,秀发如云般柔顺,水月不禁感叹时光匆匆,一晃多年,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如今真的长大了。
水月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陆雪琪,见她动作不慌不忙,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与大气,心下不禁有些欣慰。
“你今日去哪了?”水月心中虽有千言万语,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冷峻的神色。
“师傅不是知道了吗。”陆雪琪轻声接话而来,声音清冷依旧,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
“哼。”水月轻轻扶起长袖,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同我说说,我都知道些什么?”
见水月微微有些发怒的样子,陆雪琪虽手上作揖,却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说道:“师傅,我此行是为解救碧瑶师妹,一来是顾念同门情意,二来是感谢她曾在惊雨之夜的相伴。”
陆雪琪害怕惊雷的事,水月一直都知晓。这也是她多年来心中的一处隐痛,她这个徒弟什么都好,样样出色,唯独这心病,始终让她有些担忧。不过,这碧瑶到底是如何知道陆雪琪的心病,又为何前去相伴,着实让人好奇。但当下,显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雪琪,你是知道的。这次七脉会武,唯一能夺魁的就是你,为师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麻烦。”水月语气虽然清冷,但相较于之前,却也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师徒二人相对多年,陆雪琪又怎会不明白水月对她的关心呢?自小时候被水月带上青云,她便从未离开过水月半步。在她的心里,水月不仅是她生命中的师傅,更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她敬重她,爱戴她,也深深懂得她的期望。
“弟子明白。”陆雪琪颔首低眉,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顺从与坚定。
水月朝着她点了点头,便大步地朝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她却又突然转过身来,低声道:“你明白就好。自己去领罚吧。”
“是。”陆雪琪轻声应道,水月的话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她知道水月说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该遵守的规矩。
待水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祠堂,陆雪琪身上的清冷气息愈发浓重,仿佛连带着整个祠堂都变成了一座冰房,寒意逼人。
而此时,碧瑶已经回到了大竹峰。她只是和田不易匆匆见了一面,便将黑衣人掳走她的事轻描淡写地同田不易说了几句,然后谎称自己受伤,便匆匆离开了。田不易因关心则乱,竟忘了给碧瑶治疗,便让她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的碧瑶,心中实在难受得紧。文敏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她好不容易和陆雪琪建立起来的那一丝联系。而陆雪琪面对此事的无动于衷,更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这场感情的纠葛中,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悲。尽管如此,她对陆雪琪的爱,却丝毫没有减少,她仍然疯狂地爱着她,思念着她。
她呆呆地看着这所谓的时间,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余下的日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与陆雪琪之间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每每想到此处,她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划破,那种疼痛,深入骨髓,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真的怕极了。她害怕再次看到陆雪琪那冰冷的眼神,就像那日在虹桥之上,她执剑指着自己时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与决绝。她更害怕陆雪琪无声的质问,害怕她那清冷如冰雪的态度,那就像她从来都不曾走进过她的世界,一切都回到了前世,陆雪琪依旧厌恶着她。这种恐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