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田灵儿心急如焚地快步走到张小凡身旁，伸出双手焦急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此刻的张小凡，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软绵绵地任由田灵儿搀扶着，他下意识地用力抓紧田灵儿的衣袖，那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嘴里急切地问道：“碧瑶呢？”
田灵儿听到张小凡如此焦急地询问碧瑶之事，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她又气又急，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田灵儿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她只是默默地扶着张小凡，一步一步朝着田不易所在的方向走去。
田不易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最容易忽视的弟子。张小凡那不知所谓的倔强模样，此刻却不知为何，让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如火山喷发般无法遏制的愤怒。这怒气是如此强烈，尽管他已经竭力压抑，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紧绷的面容上，所有人还是清晰地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愤怒：“老八，究竟是哪个家伙竟如此狠心伤你，难道胜了比试还不够吗？非要把你伤成这样！”
苏茹听到丈夫的怒吼，身子微微一震，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居然为了这个往日里并不怎么看重的小弟子而动了真怒，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她轻轻拉了田不易一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目光随即又落到了张小凡那狼狈的身上。
两旁，大竹峰门下的众弟子，此时都因为太过惊愕而呆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忘了上前去扶小师弟一把。
田灵儿扶着张小凡，刚要开口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却看到张小凡精疲力尽地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低声道：“不是的，师父，我胜了。”话刚说完，他只觉得头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刹那间眼前一黑，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在那混沌的意识里，张小凡仿佛坠入了九幽之下的阎罗殿堂。四周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那火焰肆虐地舔舐着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中，是无数哭泣嘶喊的人们，他们痛苦的面容扭曲变形，血腥与焦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吐。张小凡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天旋地转，几乎要被这恐怖的场景吞噬。
但只在片刻之间，他的意识忽然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一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清风徐徐，如同温柔的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脸颊，带着淡淡的怡人的气息。那夜，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村子里。就在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碧瑶。透过那如水的月色，他清晰地看到了碧瑶如同白瓷一般细腻光滑的脸庞，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身着碧水般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仙子下凡。初次相识，这个女孩就如同蛊毒一般，深深地植入了他的骨髓，让他从此难以忘怀。
然而，一声惊雷突然响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如山峦般堆积，又似怒海波涛汹涌澎湃。眨眼之间，那浅笑嫣然的碧瑶竟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原本安宁的小村也在顷刻间化为人间地狱。到处是断壁残垣，村民们的哭喊声回荡在耳边，那场景是如此真实，如此残酷。
“不！”张小凡竭尽全力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仿佛要与这可怕的梦境抗争。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胸口传来，仿佛有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随后猛地惊醒过来。
“啊！醒了，小凡醒了。”那熟悉得几乎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第一时间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担心，又夹杂着欣喜。张小凡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田灵儿那关切的面容。
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从前。她一身鲜艳的红衣，腰间依然缠着那灵动的琥珀朱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秀发柔顺地从白皙的脖子披下，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那明亮的眼眸中，纯净的眼瞳里满是对张小凡的担忧，张小凡甚至能从那清澈的眼瞳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师姐。”张小凡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此刻的他，仿佛还沉浸在刚刚那可怕的梦境与往昔的回忆之中，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唤田灵儿还是碧瑶。
只是此刻，屋子中只有田灵儿一人。大竹峰众人自然而然地认为，张小凡这一声是在唤田灵儿。
屋中，大竹峰众人听到张小凡醒来，都纷纷围了过来。田不易神色凝重地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替张小凡把了把脉。片刻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缓，道：“好了，没事了。”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张小凡缓缓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大竹峰的众人都聚集在这里，自己正安静地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各位师兄们都静静地站在地下，田不易与苏茹则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张小凡有些茫然地问道，刚刚苏醒的他，意识还有些模糊，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隔了一层纱，不太真切。
田灵儿微笑着，耐心地解释道：“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白天你与风回峰的彭昌比试，回来之后就突然晕了过去，可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还好，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
张小凡试着动了动身子，果然感觉身上除了有些难以言说的疲累之外，只有胸口处还残留着一阵隐隐的疼痛，其他地方似乎都已没什么大问题了。他不由得讶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身上都……”
田不易打断他的话，说道：“那些烧焦的不过是些皮外伤，用我青云门秘制的灵药擦了便会慢慢好起来。你现下身上主要是胸口处受了一记重击，但所幸骨头经络都未移位震动，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坐在一旁的苏茹也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凡，你还不谢过师父，这次若不是他亲自施救，光这些外伤，你起码也得养上半年了。”
张小凡吃了一惊，心中大是诧异，没想到师父会如此用心地救治自己。但感激之情仍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低声道：“弟子无能，又拖累师父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面色陡然转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与责备，道：“你哪里无能了，现在大竹峰最有能耐的就是你了！”
张小凡又是一惊，完全没想到师父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田不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师父，我，不，像师姐，啊！还有大师兄诸位师兄他们都远胜于我，我不敢……”他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田不易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然后沉下脸，严肃地唤道：“老八。”
张小凡心中猛地一跳，听着田不易这话里隐隐带着怒意，再看师父此刻脸色极是难看，不由得心生畏惧，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师父，有什么……”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田不易紧紧盯着张小凡，语气断然道：“你这一身道法修行，是怎么来的？”
张小凡只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下意识地往屋中所有人脸上逐一看去，只见平日里熟悉和蔼的师兄们此时也都保持着沉默，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疑惑之意。
这也难怪，一个平日里在众人眼中笨嘴拙舌、资质平平的小师弟，竟然在比试中突然一鸣惊人，展现出远超众人想象的实力，任谁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
在田不易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张小凡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师父他背地里修炼着一种别派的功法。然而，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强忍着咽了回去。
自从碧瑶同他谈过以后，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懵懂无知、不知世事的少年了。平日里在同门师兄们的谈话中，他早就听闻了天音寺的鼎鼎大名，也知道了那个夜晚里，那个名叫普智的枯瘦老和尚的真正身份。
这些年来，他一直独自默默修行着“大梵般若”功法，尽管过程艰辛，但在他内心深处，对普智的感激之情从未有过丝毫的减少。
这个秘密，对他来说，几乎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就连碧瑶，这个他无比信任的人，他都从未透露过半分。如今，面对田不易的质问，他更是不能轻易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