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片山坡,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子,它们有粗有细,成片成林,肆意地生长着,显得格外茂盛。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大自然的乐章。不过,若细细端详,便会发现这里的竹子与寻常竹子大不相同,在竹节处都呈现出深邃的黑色,仿佛是被岁月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宋大仁抬手,指着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脸认真地对碧瑶和张小凡说道:“小师弟,小师妹,咱们大竹峰一脉有个规矩,初入门的弟子,每日都得来到此处砍伐竹子。考虑到你们年纪尚小,头三个月里,每日就砍上一棵便好。至于竹子的粗细,就随你们自己挑选了。”
张小凡刚听说入门功课时,苏茹还特意叮嘱宋大仁要照顾他,他心中暗自揣测,以为会是何等艰难困苦的任务。不料,竟然只是看似普通的砍柴活儿。他自幼生于草庙村,本就是农家子弟,也曾跟着大人们上过几次山,砍过几回柴。当下,他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大师兄,砍柴我熟,您不必担心。”
碧瑶看着张小凡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竟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真的是简单之事,又怎会被安排为入门弟子的修行功课,而且一修就是三年之久呢?她再次仔细观察这些竹子,发现它们泛着奇异的黑色,心中暗自思忖,如果所猜不错,这应该是极为罕见的黑竹。这类竹子,质地坚硬无比,简直如同石头一般,砍伐起来必定困难重重。
宋大仁看着张小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碧瑶心思敏锐,一下子就明白了宋大仁的顾虑,于是轻声说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凡的。”
宋大仁听了,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就好。咱们慢慢走回去,我给你们指出来时的路径,以后你们就得自己来了。顺便,也和你们讲讲门规戒条。”
一旁的田灵儿笑嘻嘻地打趣道:“大师兄,你干嘛急急忙忙跑这么远来,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还要慢慢走回去,是不是怕被我娘揍呀?”
宋大仁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他佯装没听见田灵儿的话,只是对着碧瑶和张小凡说道:“小师弟,小师妹,你们可要记好了,本门门规第一条,便是首重尊师……”
原来,青云门大竹峰一脉的首座田不易,生性颇为懒散,虽然爱面子,但一向懒得管教弟子。平日里,他一般只是传授道术法门之后,便不再过多理会,任凭弟子自行修习。
然而,他的妻子苏茹却截然不同。苏茹生性要强,又酷爱习武,年轻时便声名远扬,风光无限。与田不易成婚后,她的性子虽已大为收敛,但一来时常技痒难耐,二来座下弟子的表现实在不太争气。青云门每过一甲子照例举办的“七脉会武”大试,连着好几届下来,大竹峰弟子屡战屡败。除了大师兄宋大仁偶尔能胜上一场,其余弟子都以全败告终,这也使得大竹峰成了青云门内上下的笑柄。
苏茹一生争强好胜,又怎能咽下这口气?于是,她便时常出手替夫君田不易“教诲”这帮弟子。苏茹外表看似柔美,性子却颇为急躁,而且修为极高。一旦她动手,常常一不小心就把这些弟子打得抱头鼠窜,遍体鳞伤。以至于众人对这位美艳师娘的惧怕,远远超过了那矮胖的师父。
此时,天色渐渐晚了,太阳缓缓落到西边,仿佛一颗巨大的火球,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灿烂的晚霞。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大竹峰上,给整个山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宋大仁带着碧瑶和张小凡,一大二小缓步向山前走去。远处峰前屋宇处,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犬吠,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某些可怜人的尖声呼痛,为这宁静的傍晚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碧瑶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望向远方,眼神中透着一丝深邃,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微风轻轻穿过竹林,温柔地拂起碧瑶翠绿的衣衫,她身材纤细修长,与这漫山的竹子仿佛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不知不觉,晚饭时分到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在大竹峰上,后山是连绵成片的竹林,而众人的建筑房屋都集中在前峰。其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当属主殿守静堂,田不易夫妻和女儿三人便住在守静堂的后堂。
守静堂旁边,便是众弟子起居的回廊小院。由于大竹峰弟子人数较少,房屋数量多于弟子人数,所以每个人都能独居一室,就连新来的张小凡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屋子。单论居住条件,大竹峰在同门各脉中,倒是难得地占据了优势。
除了这些,大竹峰上剩下的建筑就只有练功的太极洞和厨房及用膳厅了。这时,众弟子都纷纷聚集到用膳厅里。负责膳食的老六杜必书正一盘盘地将饭菜端上桌来,桌上的菜肴多为素菜,仅有少量的荤腥。
众弟子依照顺序,依次在厅中长桌的右边落坐。宋大仁坐在最前头,张小凡则恭恭敬敬地陪坐在末座。在桌头和对面,各放着一张大椅和两张小一些的椅子,显然是为田不易一家人准备的。
碧瑶看了看身边还空着的位子,知道那是正在忙碌的老六杜必书的座位。过了好一会儿,杜必书终于将饭菜全部端完,洗净双手后,才匆匆坐回位子,与众人一起等待师父的到来。
众人见田不易还未现身,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调戏起新来的小师弟,一时间,用膳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碧瑶心中暗自奇怪,晚饭时间都已经到了,怎么不见田灵儿的身影呢?难不成,她和苏茹在一起?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可能。
碧瑶心中的疑惑还未解开,便听到宋大仁说道:“师父来了。”
众人一听,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纷纷站起身,面向门口,准备迎接师长。片刻之后,田不易那矮胖的身子出现在门口,然而,在他身后……竟是空无一物。
他竟然是独自一人前来。
众人见状,齐齐一愣。杜必书忍不住抢先问道:“师父,师娘和小师妹呢?”
田不易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师娘带着小师妹回娘家了。”
众人听后,先是一阵愕然,随后片刻,便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看着田不易慢悠悠地走进来,张小凡一脸尴尬,想笑又不敢笑,杜必书则惊得目瞪口呆。
田不易走到自己的那张大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挥了挥手,说道:“吃饭吧!”
碧瑶心中顿时明白,原来她们是去了小竹峰。这一想到小竹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无论碧瑶如何努力压制,关于她的记忆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根本无法阻挡。
这一顿饭下来,碧瑶只觉得味同嚼蜡,饭菜在口中毫无滋味。她的心,早已飘到了远方的小竹峰,满脑子都是那道令她牵挂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