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一路风尘仆仆,碧瑶便同鬼厉外加一个满脸不情愿的野狗道人来到了此处。三人静静地站在村口,只见村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居然颇为热闹,与往日那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有身着奇装异服的修真者,也有背着行囊的江湖客,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原本寂静的小村庄充满了喧嚣。
走进村子里,野狗道人东张西望,眼神中透着好奇与警惕,嘴里还不停地皱着眉头嘀咕着什么,似乎对眼前的热闹景象既感到新奇又隐隐有些不安。
猴子小灰这几日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它趴在鬼厉肩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嘴里吱吱叫个不停,还一跳一跳地想往碧瑶的身边靠近,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鬼厉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灰,冷声道:“趴好!”小灰似乎听懂了鬼厉的话,乖乖地趴了下来,但小脑袋还是不停地左顾右盼,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碧瑶见小灰猴这般兴奋,心中竟也没有过多的怨怪。若是换了之前,只怕这小家伙还没靠近她身边,便已然身首异处了。但如今,或许是一路的奔波让她心境有所改变,又或许是小灰的活泼模样勾起了她心底的一丝柔软,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小灰一眼,并未发作。
正在此时,忽听到前方大街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声音,有人扯着嗓子大声道:“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运势,铁口神相,笔判阴阳,欲知后来日子,且来看上一相!”那声音抑扬顿挫,在嘈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鬼厉与野狗都不禁怔了一下,唯有碧瑶一人仿若无事,三人一同向那声音处看去。只见大街边上,摆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桌,木桌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将它吹倒。旁边插着一根细细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块脏兮兮的帆布,帆布上写着“仙人指路”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竹竿之侧,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正朗声喊话,刚才那响亮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而在他旁边,有个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子,容貌生得颇为俏丽,一双大眼睛却透着几分困倦与无奈,此刻正趴在桌子边上,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
碧瑶一眼望去,便知这两人正是周一仙和小环了。这周一仙向来喜欢带着小环浪迹天涯,虽然本事不高,但却偏偏对热闹的地方情有独钟。前一段时间听到死亡沼泽的传闻后,他立刻不顾小环的反对,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就来到了这大王村上,想着或许能在这里碰碰运气,赚些盘缠。
碧瑶并没有靠近的意思,鬼厉与野狗自然也是一动不动地紧紧站在碧瑶的身旁,仿佛忠诚的卫士。
此刻,用周一仙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盘缠用尽,已然到了英雄末路的境地,不得已只好当街看相,以谋生计。只不过他口中吆喝着,到后面却渐渐变了腔调:“……诸位过往客官,本仙人得祖师真传,能克制天下剧毒。今死沼之内,沼气剧毒,只要诸位配上了我所卖的这个香囊,必定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拿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香囊,在空中晃了晃,试图吸引路人的注意。
小环在旁边低声叹了口气,在这里已经坐了几个时辰了,爷爷叫得倒是起劲,可实际上却一个香囊也没卖出去。当地的村民虽然相信这些东西,可无奈囊中羞涩,根本买不起。而那些外地来的,却偏偏都是修真道上之人,个个见多识广,那眼睛瞄过来,眼神里分明都写着“骗子”二字。也还好诸位正道大侠此时都一门心思忙于去死亡沼泽夺宝,没工夫与这相士计较,否则要是平日哪个高人弟子一时热血沸腾,要为民除害,只怕爷爷还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看着周一仙还在精力充沛地叫卖着,小环有些不耐烦了,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正要叫住爷爷,忽然间面前一花,却是木桌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人。此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淡蓝衣衫,那衣衫质地看上去颇为精良,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他眉目清秀,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之人,只是面色不知怎么看去有些苍白,仿佛久病未愈。
“小姐,我想看相。”那个年轻人嘴角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声音平和而温润,让人听了倍感舒服。
从碧瑶所处的这个方向看去,由于距离较远,看得并不是很真切。故而一时间她没有看清那蓝衣男子的容貌,只隐隐觉得此人气质不凡。
小环微微皱了皱眉,好奇地向他打量了一番。这时周一仙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满脸堆笑地走了回来,热情地说道:“客官,你想看什么,财运还是姻缘?要怎么看,看面相、手相还是测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试图展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年轻人微一沉吟,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道:“我也要进这死沼中去,你就帮我看看这运势如何吧!”他的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周一仙呵呵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来,客官请坐。嗯,先说一下,我们是祖师真传,相术无双,所以看一次要十两银子……”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
那年轻人一怔,显然对这个价格感到有些惊讶,道:“这么贵?”
周一仙笑而不答,只是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年轻人,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
那年轻人随即眼光转了转,又看了看一旁的小环,嘴角微微上扬,微笑道:“那好吧!十两就十两。这样吧!你先帮我测个字。”
小环望了他一眼,从旁边拿过一张略显粗糙的白纸,又递过一支瘦笔,道:“那请客官你先写一个字在……”
不料那年轻人接过笔,却轻轻笑道:“不必,我就写下我的名字,你倒是帮我测测,我这名字运势如何?”说着,他微微俯下身,在这白纸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动作优雅而流畅,仿佛在进行一场艺术创作。写完后,他将纸递给小环。
就在蓝衣男子将纸递给小环时,恰好将面容侧了过来,让远处一直留意这边情况的碧瑶瞧了个仔细。这男子仪容俏丽,面色偏白得近乎透明,仔细看去,唇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碧瑶先是一楞,随即心中便明白了过来,此处出现了宝物,毒神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必定是要派人前来。看这情形,想必是要派一个人来监视另一个人。
此刻,远处的小环怔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看向白纸之上。耳边听到那年轻人微微笑道:“我叫秦无炎!”
小环微微皱眉,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渐渐明亮了起来,她仔细看着手中白纸,上面“秦无炎”这三个字,写得工工整整,笔画端正圆润,连接拐角处内敛而圆滑,笔锋之间透着一股沉稳与大气,当真是相当漂亮的一手字。
小环眼睛眨了眨,忽地一笑,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响起,道:“这位客官,你名中有‘炎’,本是双火至阳之势,但中间以‘无’字镇压,峰回路转,则为阴柔;又‘秦’字寓西,主你往西方阴寒之地大利!”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纸上的字,仿佛在解读着其中蕴含的神秘信息。
她把白纸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眼神明亮地看着秦无炎道:“西方死泽,正是阴湿之地,你此番前去,运道必定不差。”
秦无炎听了,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原本年轻却苍白的脸庞上看去似乎也有了几分血色,他微微点头,道:“多谢姑娘,这是十两银子,请你收好。”说着,他从容地从怀中拿出十两纹银,轻轻放在桌上,动作优雅而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