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王宗的深处,有一间极为僻静的石室,这里是金铃夫人沉眠之地。平日里,四周静谧得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少有人踏足这片区域,只有偶尔的风声呼啸而过,更添几分幽静与神秘。
不多时,碧瑶缓缓从石室内走了出来,她的额角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衫。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好似遭受了极为沉重的伤势,连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
幽姬看到碧瑶这般模样,心中猛地一紧,呼吸瞬间凝滞。她急忙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碧瑶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碧瑶微微靠在幽姬身上,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努力故作镇定地说道:“无事。”
这样的场景,幽姬和青龙在过去的十年间不知见过了多少次。每一次碧瑶从石室出来,几乎都是这般疲惫不堪的状态,仿佛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片刻之后,碧瑶缓了缓神,紧紧地攥了攥手中的剑穗,仿佛那是她力量的源泉。她抬起头,朝着青龙问道:“鬼厉呢?”
青龙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回答道:“他在外边。”
近些日子,碧瑶对鬼厉的依赖愈发明显,这让青龙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实在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好是坏。毕竟,每次碧瑶灵力耗尽之时,鬼厉都会以摄魂和嗜血珠作为连接的纽带,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输给碧瑶。久而久之,碧瑶在不知不觉中便对他产生了更深的依赖。
“要叫他过来吗?”幽姬满心心疼,一边轻柔地为碧瑶擦拭着额角的汗珠,一边凑近她耳边,低声询问。
碧瑶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穗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斗篷之中,仿佛那是无比珍贵的宝物。
得到青龙通知后的鬼厉,宛如离弦之箭,几乎以百步穿杨的速度迅速奔向碧瑶的面前。他动作轻柔而熟练,将碧瑶稳稳地放置到一旁的位置上坐好。
幽姬虽然知晓鬼厉为碧瑶输送灵力的方法,可她心里清楚,若施法者的灵力不够强大,只怕不但无法帮助碧瑶恢复,反而会伤人伤己。不过,自从鬼厉修习了《天书》功法之后,他的功法进展可谓一日千里,灵力也愈发轻盈充沛,仿佛无穷无尽。只是,受到嗜血珠的影响,鬼厉变得越来越嗜血,而因为鬼厉灵力的缘故,碧瑶的情绪也受到了牵连,变得越来越烦躁。尤其是每月月亮亏损之日,那便是碧瑶最为暴躁的一天。不过,每到这一日,碧瑶总是会与鬼厉一起,不知去向何方,仿佛在那个神秘的地方,有着安抚她情绪的力量。
鬼厉将烧火棍竖立在自己与碧瑶面前,而后缓缓盘腿席地而坐。他双手优雅地呈兰花指状,口中开始默念功法。随着他嘴唇的微微颤动,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微微震颤。
随即,那嗜血珠瞬间绽放出如血色一般浓烈的红色光芒,光芒中透着阴狠与嗜血的气息,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整个石室瞬间被这诡异的红色光芒所笼罩,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
鬼厉神情专注,他轻轻咬破手指,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嗜血珠上。刹那间,嗜血珠的光芒变得愈加凶狠贪婪起来,光芒如实质般跳动着,好似一头饥饿的猛兽。
忽然,那光芒犹如灵动的火舌一般,朝着一旁的碧瑶缓缓舔舐而去。鬼厉的眼神瞬间变得通红,宛如燃烧的火焰。他右手食指与中指紧紧黏在一起,左手稳稳地抵在右手手掌处,而后将一股股青蓝色的光芒,如同涓涓细流般,源源不断地注射在嗜血珠上。而嗜血珠则像是一个中转站,又将那光芒毫无保留地全数传给碧瑶。
如此这般,不到半个时辰,鬼厉的额头已然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打湿了他身前的地面。而碧瑶的脸色则逐渐红润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些许血色。与此同时,那嗜血珠的血色光芒也越来越弱,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直至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幽姬关切地将一块手帕递给鬼厉,并轻声询问他。
鬼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对面的碧瑶,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与担忧。
此刻的碧瑶,浑身透着一股隐隐的戾气,就连眼神也变得有些幽暗深邃起来,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心事。
碧瑶缓缓看向面前的两人,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幽姨,如果宗主问起来,就实话实说。”
幽姬微微轻叹一声,心中满是无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这个话题就此被深深掩埋。
此时,这石室之中一共四人,不知从何时起,每个人之间却仿佛深深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他们站在各自的彼岸,无法跨越,只能默默相望,心中的情感与想法,似乎再也难以传递给对方。
岁月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悄然在人们的身上留下痕迹。白发悄然在鬼王的鬓边生出,那一根根银丝,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流逝。年华似水,匆匆而逝,一去不复返。
鬼王静静地伫立在狐岐山中的一个小湖畔,他的目光从波平如镜的水面缓缓移开,微微叹息了一声,仿佛在感慨时光的无情。随后,他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许久不曾照过镜子,今日一见,却看到白头发又多了几许。”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
站在他身后的是身着绛紫色衣衫的碧瑶,她面无表情,神色冷淡,淡淡地回应道:“宗主,你多心了。”
鬼王缓缓转身,目光凝视着绛色女子的眼眸。曾经,那是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仿佛藏着整个世界的美好。可如今,那双眼眸变得如此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点颜色,宛如平静时的黑海,幽深而令人心生恐惧。
许久,鬼王好似终于妥协一般,低声细语地叫道:“瑶儿。”那声音中,饱含着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深情与眷恋。
那女子仍旧冷冷道:“宗主,请记住我们的约定,不要再如此唤我了。”话语如冰,仿佛要将这份情感彻底冻结。
鬼王神色一敛,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最后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所有的话语都随着这声叹息飘散在风中,没了下文。
此刻,他们所处的这个湖心石亭,位于狐岐山中的一个小湖中央。石亭古色古香,四周的湖水青绿如玉,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山间。只有一道古旧的木桥连接着石亭与湖边岸上,木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鬼王背负双手,神情看似自若,缓缓开口道:“我听说这次前去空桑山,虽然成功将炼血堂收服,但其中有一个唯独不肯降服的野狗道人,却被你保了下来,并赐给了鬼厉,可有此事?”
碧瑶静静地看了鬼王一眼,但见她脸上神色一片平和,让人难以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当下,她缓缓点头道:“不错。”
鬼王轻轻笑了笑,转过身去,再次望向那青绿如玉的湖面,目光中透着一丝思索,淡淡道:“往日你命鬼厉率人攻伐,鬼厉向来都是杀戮殆尽,毫不留情。怎么今日对着此人,却留了情面?想来这其中,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你的主意。”鬼王的话看似平淡,却一语双关,其中的不满之意,碧瑶又如何听不出来。
碧瑶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着用词,而后缓缓说道:“炼血堂如今虽然式微,但八百年前毕竟乃是领袖一时的门阀,其底蕴深厚,非比一般小派。”她的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坚定。
鬼王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让人难以判断他对这个解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过了半晌,他忽然话锋一转,道:“最近传说在西方死亡沼泽之内,有异宝出世,你可知道?”
碧瑶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鬼王悠然道:“听说非但正道中人蜂拥而去,连万毒门、合欢派中高手也打算插手,至于总堂就在死亡沼泽附近的长生堂,更是当仁不让,志在必得。”他微微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碧瑶,道:“你怎么看?”
半晌,碧瑶微微拢了拢眉,神色凝重地缓缓道:“这一次我们收服炼血堂,教中除了四大派阀之外,最后一个较有实力的派系也被瓜分完毕。”
鬼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点头道:“不错。”
碧瑶继续说道:“圣教之中,向来山头林立,四大派阀无不想彼此侵吞,壮大自身。往日迫于正道的强大外力,才不得不共同抵御外敌,如今形势已然不同当年。而眼下教中势力逐渐排定,再进一步,便是四大派阀之间的激烈争斗,只是不知道会由谁先挑起事端罢了。”
鬼王听后,不禁拊掌微笑道:“好,好!说的好。”
鬼王望着面前这个几乎面目全非的碧瑶,心中五味杂陈。他虽对碧瑶如今的成长与改变感到欣喜,甚至是自傲,看到她在教中逐渐展现出的能力与谋略,仿佛看到了鬼王宗未来的希望。但这样的碧瑶却失去了那久违的纯真模样,曾经的快乐仿佛已经离她远去,这让鬼王心中又涌起一丝失落与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