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便看到烧火棍上,陡然飞起了一道黑影。那黑影在半空中稍作盘旋,片刻之后稳稳停顿在半空之中,随即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吱吱怪声,那声音犹如钢针般刺入众人耳中,让人心里直发毛。
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手掌一般大小的异种蜈蚣。这蜈蚣色彩绚丽夺目,浑身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泽,仿佛是用世间最斑斓的颜料精心绘制而成。然而,最让人胆寒的是它的尾部,竟有七条分岔,如同七条扭动的小蛇。此刻它震动着翅膀飞起,摇头摆尾,模样骄横之极,仿佛在向众人炫耀着它的不凡与威力。
张小凡一下子呆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在半空中的那只怪物,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那只怪物就像是深深烙印在他记忆深处的噩梦:“七尾蜈蚣!”
刹那间,时光仿佛化作了一股倒流而上奔腾咆哮的巨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带回了多年前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夜晚。那是一个充满了血腥与恐惧的夜晚,普智与神秘黑衣人展开殊死决斗,而他在那场惨烈的变故中,同时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亲人、家园,还有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起来,深心处泛起的无边血腥气息,如同潮水般将他团团包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烧火棍紧紧抓在了手中,仿佛那是他在这混乱与恐惧中唯一的依靠。
但这个时候,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张小凡的异样。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聚焦在了道玄真人身上。
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他们的见识阅历岂是常人能够相比。眨眼间,他们便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卫士,迅速将道玄真人围了起来,特别是与那只七尾蜈蚣隔开,生怕道玄真人再受到任何伤害。待众人焦急地向道玄真人看去,不由得尽皆大惊失色。
只见道玄真人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中指处赫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处皮肉外翻,显然是被那七尾蜈蚣所伤。就在这转瞬之间,流出来的血已然呈现出骇人的黑色,更要命的是,从指端伤口之处,一道如墨般触目惊心的黑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急速沿着手臂向上攻去。那黑气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疯狂地侵蚀着道玄真人的身体。
七尾蜈蚣以天下绝毒著称,其毒性之猛烈,便是道玄真人这般修行多年、道行高深的得道高人,竟也在瞬间为之所困。
道玄真人在这片刻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紧紧压住,气闷难忍。但他毕竟道行深厚,尤胜过当年的普智和尚。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立刻强自定住心神,左手并指如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只片刻间几乎已经麻木的右手连点数下,动作一气呵成。紧接着,他凌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登时将那道黑气上攻之势稍稍挡缓了下来。然而,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示出他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此刻,苍松道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冲到他的身边,伸出双手紧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低头一看道玄真人的伤口,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转头向张小凡怒目而视,声嘶力竭地大喝道:“张小凡,你个丧心病狂的孽障,竟然胆敢暗害掌门!”
众人大惊失色,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陆雪琪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深知这七尾蜈蚣乃是魔教豢养的极为凶残的毒虫,可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张小凡手上呢?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张小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他惊恐地失声道:“不,不是我……”声音中带着委屈与无助。
被众人簇拥着的道玄真人,此刻面色在强自镇定下已经稍好一些,但七尾蜈蚣的剧毒何等厉害,便是在他脸上,也隐隐能望见一层薄薄的黑气,如同一层阴霾,薄而不散。不过尽管如此,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神志却还保持着清醒。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沉声道:“快将这孽障擒下,好好审问。”声音虽然虚弱,但依然带着掌门的威严。
苍松道人转过头来,一脸忠诚地说道:“师兄放心,有我在。”
道玄真人大口喘息着,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向苍松道人看去,正待说:“那就……”
然而,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住了喉咙。苍松道人在他眼前的那张脸,原本焦急的神态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仿佛一瞬间换了一个人。也几乎就在同时,道玄真人只觉腹心处猛地一凉,一股钻心的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让他身子猛地一震。原本移往右手压住毒势的一身精元,竟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突然消散。
“啊!”
道玄真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痛苦。他左手如闪电般倒切下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苍松道人。苍松道人早有防备,左手立刻迎上,与道玄真人的手两相撞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如同洪钟鸣响,苍松道人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大震,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到玉清殿门前。片刻之后,他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但他神色间却带着一丝阴冷的冷笑。
在他右手之上,横握着一把短剑。这短剑晶莹如水,剑身散发着清冷的光泽,一看就知非是凡品。而此刻剑身之上,血痕累累,鲜红的血,从剑刃之上,缓缓地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滴到大殿上的青砖之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人群,仿佛时间突然凝固了一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如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中无法醒来。
※※※
道玄真人墨绿色的道袍,腹部之处转眼间已然被鲜血染做了深色,那一大片深色的血迹,如同一个巨大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吞噬着道袍原本的颜色。他整个人的脸色也顿时变得苍白之极,毫无血色,仿佛一张白纸。只是,他此刻脸上的惊愕之色,却远远胜过了身体上的痛楚。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质问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为何如此荒诞。
“你,你做什么?”他嘶哑着声音,向着站在大殿门口处的苍松道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此刻,甚至连龙首峰的弟子齐昊、林惊羽等,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张大了嘴,望着那个曾经在这青云山上呼风唤雨、最有权势之一的人,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苍松道人仿佛突然变做了另外一个人般,猖狂地大笑出来,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如同夜枭的啼叫:“我在暗算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说着,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七尾蜈蚣顿时如同听到了主人的召唤,向他飞去,转眼间消失在他宽大的袖袍之中。
齐昊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困惑与惊骇,大叫道:“师父,你、你疯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不敢相信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师父,此刻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苍松道人向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冷漠而陌生。随即目光又落到了站在齐昊身边但神色几乎与他一样震惊的林惊羽,还有更多的龙首峰弟子,甚至于其他青云门各脉的弟子,都用一种看待疯子般不能置信的眼光望着他。
“哈哈哈,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苍松道人仰天大笑,神态仿佛也带着一丝疯狂,他的头发随着笑声肆意飞舞,显得格外狰狞:“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这个玉清殿上,当我看到万剑一万师兄的下场之后,我就已经疯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师父!”龙首峰的齐昊和林惊羽此刻的声音都已经带着哭腔,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但在他们身后,围绕在道玄真人周围的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身体却突然僵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万剑一,这个仿佛带着梦魇般的名字,如同一片浓浓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青云门的上空,让每个人都感到压抑与恐惧。
道玄真人眼角抽搐,这个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仿佛一道锐利的箭,深深刺激了他一般。萧逸才搀扶着他的身体,却赫然发觉,道玄真人受创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甚至隔着那层衣裳,他也感觉的到,那突然在恩师身体里焚烧的火焰,竟是这般的炙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苍松道人神态疯狂地站在那里,仿佛这许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捉拿这个伤了青云门掌门至尊的凶手。整个大殿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