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林惊羽,也愿以性命为张小凡担保!”
几乎就在陆雪琪话音刚落的同一瞬间,林惊羽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冲动与对张小凡的信任。他眼神坚定,毅然决然地冲了出来,“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大殿之上。此刻的他,完全顾不上师父苍松道人那瞬间变得如猪肝般难看的脸色,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张师弟为了青云出生入死,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绝对不会是外派内奸。弟子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从草庙村的宁静岁月,到踏入青云门的艰辛修行,我们一路相伴,情谊深厚。我们也曾一起对碧瑶的身份起过怀疑,深知她行为举止间透着诡异,奈何当时实在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说小凡是鬼王宗之人,这更是绝无可能之事。我与小凡两家全都惨死于魔教妖人之手,那血腥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我们与碧瑶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投奔魔教呢?请掌门师伯一定要三思啊!”林惊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充满了真挚与悲愤。
道玄真人此刻的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然而,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强烈刺激,青云弟子中突然掀起一阵骚动。片刻之间,风回峰门下弟子、龙首峰门下弟子以及大竹峰门下弟子,同时有人毫不犹豫地跑了出来,齐刷刷地一起跪下,声音洪亮且坚定地大声道:“弟子也愿以性命为张师弟担保!”
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放眼看去,这三人竟是曾书书、齐昊和田灵儿。此刻,除了田不易夫妇,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也都同时惊愕地站了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会在这等严肃庄重的场合,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此刻大殿之上,情况一片混乱。道玄真人心中的怒气如熊熊烈火般大盛,暗自思忖着:这些忤逆弟子难道今日都要造反了不成?偏偏这个时候正道众多同道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发作不得。他只觉得自己这个青云门的掌门,此刻真是丢尽了颜面,这一股怒气直冲胸膛,却一下子被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万分尴尬的时刻,忽然只听背后有个人轻轻咳嗽一声,却是他的弟子萧逸才。萧逸才微微俯身,轻声在道玄真人耳边道:“师父,你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再来处置?”他的声音虽轻,却如同在道玄真人混乱的思绪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道玄真人立刻醒悟过来,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砰”地一拍桌子。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一声炸雷,顿时让原本一片混乱的青云弟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这里看来。
道玄真人一声不吭,脸色铁青,大步向内殿走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有萧逸才面带微笑,从容地站了出来,对着众人道:“嗯,后山刚才有件急事,十万火急,急待我恩师处理,请诸位稍候片刻。”他的语气平和,试图缓解这紧张尴尬的气氛。
上官策脸上露出讥讽之意,阴阳怪气地说道:“萧师侄,早就听说你们青云门的规矩大,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啊!”他的话语中满是嘲讽,仿佛在刻意贬低青云门。
萧逸才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随即微笑道:“前辈说笑了。”说着,他转过身来,轻轻咳嗽一声,快步走到苍松道人等各脉首座面前,压低声音道:“诸位师叔,还不叫他们起来?”
曾叔常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边唤回自己的弟子,一边拉到一边,忍不住狠狠训斥不已。田灵儿被苏茹拉了回来,她满心委屈,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她虽然满心担忧张小凡,却被苏如阻拦,只能低声叫道:“娘……”声音中带着哭腔。
苏茹长长叹息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田灵儿转头向田不易看去,却见田不易面色铁青,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个字也不说,只是闷声坐在椅子之上,显然也是又气又急。
陆雪琪则被师姐文敏强拉着走出了玉清殿。一路上,周围人的目光中满是奇怪的眼色,或惊讶,或疑惑,或不满。直到她们走到了玉清殿外一个僻静的角落,文敏这才低声埋怨起来:“雪琪,你怎么这么冲动,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有多危险?”陆雪琪却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了片刻,水月大师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过来。
文敏毕竟爱护师妹,赶忙迎了上去,低低地向水月说着,尽力为陆雪琪解释:“师傅,雪琪她也是一时心急,她……”但水月脸色凝重,没有理会文敏的解释,径直走到陆雪琪跟前。
陆雪琪不敢看她,头垂得更低了,轻声叫道:“师傅。”声音中带着一丝畏惧与愧疚。
水月凝视着她,这个她最得意也最美丽的弟子,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半晌,她没有说话,然后突然深深叹息了一声,声音颇为无奈,仿佛还带着些淡淡凄苦,仿佛这一声叹息,承载了无数的往事与无奈。
文敏和陆雪琪同时吃了一惊,她们从未见过师傅如此神情。
水月从陆雪琪身上移开目光,缓缓走到玉清殿外的栏杆处,向外眺望。但见山峰高耸入天,仿佛要刺破苍穹,白云在山间缥缈缭绕,如梦如幻,一派仙气凛然的景象。然而,此刻的水月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你为了那人,就当真什么都顾不得了吗?”水月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陆雪琪的内心。
“我,我...”陆雪琪想解释,却发现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水月突然回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道:“你为何会以自己性命为他担保?难道不是为了碧瑶?!”她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与质问。
陆雪琪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张了张嘴,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水月望了她半晌,缓缓摇头,低叹道:“冤孽啊!”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感慨。
陆雪琪低头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水月微微苦笑,目光再一次向远方望去,仿佛她也陷入了一场久远而沉痛的回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之勇,为张小凡开脱,却正是中了鬼王的诡计。这张小凡本就是鬼王看中之人,他心思深沉,老谋深算。届时,他若被逐出青云,鬼王便要将他收入麾下,为其所用,壮大魔教势力;若是,他被各位长老惩戒,那么他便对魔教难以构成威胁,鬼王正好借此时机来向青云发难,指责我们处置不公,挑起正道与魔教的纷争!”
陆雪琪脸上瞬间失色,忍不住失声道:“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复杂的阴谋。
水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又看到了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那是一段她不愿提及,却又刻骨铭心的回忆:“好多年了,一转眼就快过了百年了吧!当年,也有个人像他一样犯了大错,我们也同样为他求情,可结果...”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追忆。
“你们可曾知道万剑一?”水月叹了口气,朝着陆雪琪和文敏问道。
陆雪琪与文敏都吃了一惊,这万剑一可是师傅一直不愿提及的往事,为何要在此刻提起。文敏讶道:“师傅?”她满脸疑惑,不明白师傅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人。
水月缓缓转身,迎着陆雪琪与文敏两个人的眼睛,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哀伤,轻声道:“当年,上一任鬼王宗宗主是个惜才之人,他眼光独到,也知道万师兄与魔教的朱雀圣使两人情意相投。于是,他便想借朱雀圣使让万师兄归顺魔教,妄图壮大自己的势力。奈何万师兄心念青云,对青云门忠心耿耿,更是不愿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于是,便厉声拒绝了鬼王宗的拉拢。本以为此事就此翻过,一切都会恢复平静。奈何鬼王宗一计不成便再使一计,他们借故说要成全万师兄与朱雀圣使,表面上装作大度,暗中却散播谣言,说万师兄为魔教妖女断臂,两人感情甚笃。这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正道之中传播开来,引得正道之人议论纷纷,扰得人心惶惶。掌门师伯为了平息流言,稳定人心,不得不惩戒万师兄。可人言可畏啊,悠悠众口,又怎么能解释得清楚呢,更何况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这更是让事情变得错综复杂。于是,迫不得已,掌门师伯只好三殿会审,也就是当日,万师兄交代我去寻朱雀圣使。我自小就崇拜万师兄,他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一刻也不敢耽搁。可待我赶到时,却看到朱雀圣使正与掌门师兄搏斗,生死之际,我突然懂了,这或许就是掌门师伯的意思吧。可我到底无法看着朱雀圣使死于师兄剑下,那一刻,我心中的情感战胜了理智,故而,我犯了今生都难以弥补的错,我错伤了师兄,放走了魔教妖女。而后,这也成了我一生的愧和悔,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水月低沉地,甚至是带着一丝痛楚地说着。生平第一次在她的弟子面前,露出了如此伤怀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痛苦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