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小凡听到法相提及普智,心头猛地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那突如其来的震惊,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能让旁人察觉,于是强行将内心的慌乱压了下去。只是这个瞬间,由于太过惊慌失措,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这一系列细微却又明显的变化,全部都落入了石头的眼中。
“你怎么了,张兄弟?”石头一脸关切地询问,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张小凡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张小凡一怔,仿佛从恍惚中惊醒,忙不迭地说道:“没,没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尽管极力掩饰,可仍透露出一丝紧张。
站在张小凡身旁的陆雪琪,自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慌张。她不禁暗自思忖,他在慌张什么呢?难不成他认识已逝的普智?可很快她又自我否定,怎么可能呢。按照年龄推算,当时张小凡初入青云门下,而且那时他仅仅只有九岁的年纪,又怎么会认识佛门的普智呢!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也就在这个时候,法相的目光竟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地向张小凡那里看了一眼,那目光犹如一道闪电,在张小凡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又迅速移了开去,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普方师叔与普智师叔交情最是深厚,从那之后,便在寺中静心参阅佛经,不再外出了。”
大力尊者“啊”了一声,那声音中大有感叹之意,仿佛对普方师叔的选择有着诸多感慨。
法相微笑着,神色温和地说道:“不过这倒也并非坏事。潜心修行,对于师叔来说,或许能在佛法上有更深的造诣。”
大力尊者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般展开,道:“不错,不错,诸位神僧自然还是要以自身圆满功德为要紧,不似我这老家伙,与佛无缘,便整日里东奔西跑,为了些俗事忙碌。”
法相笑道:“前辈说笑了,你与我们天音寺乃有溯源,这一点来时恩师和普空师叔都特意交代过了的。来,请老前辈里面坐。”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而热情。
大力尊者谦让了几句,便和他一道进去了。
待两位前辈进去之后,石头朝着陆雪琪和张小凡两人,压低声音,悄声道:“你看出来没有?好像这个年轻的法相,却是天音寺这一群和尚的领头人呢!”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与探究,似乎对自己的发现很是得意。
陆雪琪轻轻点了点头,这数日来她每日与这些正道中人接触,多次看见天音寺诸位大师的行事作风。她也发现,虽然法相年纪轻轻,但在这次来流波山的“法”字辈天音寺众僧人里,法相的气度卓然出众,隐隐有领袖之风。出面接待讲话的,大多时候都是他,而旁边一些年纪大的和尚,反而没怎么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配合。看来,法相乃是天音寺着力栽培的一个极为出色的人物了。
石头见陆雪琪似乎在思索事情,便转而和张小凡闲聊起来。石头在旁边低声咕哝地说着什么,话语声如同蚊子嗡嗡叫。待陆雪琪回神,只听到最后他似乎说:“……我看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话也说错了。”
张小凡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这话,随即疑问道:“嗯?”他抬起头,看着石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石头看了看左右,确保周围没人注意,这才低声道:“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佛门中人若是功德圆满,善终的话,便当称为‘圆寂’。他刚才却乱说什么逝世的,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倒好似普智神僧他是……咦,张兄弟,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石头说着,突然发现张小凡的脸色愈发苍白,不禁大为惊讶。
从法相说起普智来,张小凡就变得异常起来,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地遮掩,但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是一头不受控制的猛兽,随时都可能冲破牢笼。他的心乱如麻,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惊恐、不安、忧虑……各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心底翻涌。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石头点了点头,连邀请陆雪琪一起回去的话都没说,便匆匆忙忙地走回青云门所在之地去了,脚步慌乱而急促。弄得石头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好奇地看看身旁的陆雪琪,只见陆雪琪神色淡淡,好似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最后,石头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无奈地挠挠头。
待张小凡离开不久,陆雪琪也朝石头告辞。虽然他们之间关系亲近,但毕竟陆雪琪和张小凡不同,男女有别,石头也不好强留,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满是疑惑。
“啊!”
一声压抑的轻呼,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碧瑶从噩梦中猛地惊醒过来。她在黑暗中小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了,那冰冷的汗水贴在肌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几日间,似乎从回到东海开始,噩梦就缠上了她。碧瑶又梦到了草庙村的山洞,那黑暗潮湿的山洞,承载着她太多不愿回想的记忆。她梦到了小痴,母亲那温柔又模糊的面容,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她还梦到了普智,那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神秘僧人,以及那一场深深铭刻在心间的屠村景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漫天盖地地向她涌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让她陷入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金铃依然还躺在她的身边,微微靠近,便能传来熟悉的微凉感觉,甚至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清脆的铃声,仿佛带着她穿越时空,回到了前世,仿佛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母亲的怀抱,温暖的家,还有那无忧无虑的时光。然而,这种短暂的温馨过后,碧瑶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心。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受,这种莫名的心慌,让她感到无比的迷茫与无助。
此时,她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在黑暗中,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她悄悄地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紧紧地抱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有谁知道,背负着太多秘密的人,也是这般的疲惫呢?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远处,那细细的、就算是在梦里也仿佛带着她独自的温柔的声音,隐约传来。黑暗隔断了视线,可碧瑶却似乎觉得自己竟能看得清晰,那美丽的女子微笑着,在这静谧的深夜里,甜美入睡。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让碧瑶的心也不禁为之一颤。
只不知,在她梦里,究竟是谁?这个念头在碧瑶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多复杂的情绪所淹没。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握着金铃,将它拿到自己的胸口,紧紧依偎着,仿佛只有它,才能与自己相伴,不离不弃。金铃那微凉的触感,仿佛是她在这黑暗世界中的最后一丝慰藉。
恍惚中,她再次想到了陆雪琪,想到了雨中的她,清冷而坚强,如同傲雪的寒梅;想到了青云的她,孤傲而独立,宛如天际的孤鸿;想到了前世的她,那些点点滴滴的相处,如同繁星般在她脑海中闪烁。不知为何,今夜她在梦中还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她下意识地叫她“阿丑。”只是这个人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是离她越来越远,那背影渐渐模糊,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碧瑶在原地,满心的迷茫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