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目光落在一旁昏死过去的张小凡身上,心中不禁对普智所施展的功法生出深深的忌惮。普智与那黑衣人斗法时展现出的强大力量,着实让她心有余悸。不过,转而又暗自庆幸有这黑衣人搅局,否则,以普智的修为,自己想要将他斩杀,必定困难重重,甚至可能还会陷入险境。
普智脚步虚浮,缓缓朝着这边走来,每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他肋下夹着张小凡和林惊羽,好不容易寻到一块稍微干净平整之地,这才轻轻地将两个小孩放下。刚一松手,他便顿觉全身剧痛难忍,仿佛身体要被生生撕裂一般,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他微微颤抖着,缓缓向胸口看去,透过那已然焦臭不堪的僧衣,依稀能够瞧见,一股黑气正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在胸口渐渐合围,只剩下心口一处小小的地方,还未被那邪恶的黑气侵袭。
普智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往怀中摸索。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如同秋风中的残叶,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慢慢地摸出了一颗红色药丸。这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普智看着它的眼神,却满是复杂。
普智长叹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又无奈,喃喃自语道:“想不到终究还是让鬼医给说中了,我到底还是要服下他这一颗‘三日必死丸’。”
他犹豫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轻轻点了点头,将这颗药丸缓缓吞了进去。
而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此时,天空中终于飘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丝,雨滴如丝线般细密,轻轻洒落人间。
青云山在风雨之中巍然耸立,云雾缭绕,显得愈发朦胧神秘,宛如一位隐匿于尘世的仙人,带着一种超脱凡俗的气质。
“道家术法,当真是神妙非凡,竟能够役使诸天神力,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力。若能与我佛家功法相互印证,彼此取长补短,说不定真的能够参破长生不死的奥秘。只可惜啊,道玄真人的修行远在我之上,却终究和我那三个师兄一般,被门户之见牢牢束缚,放不下所谓的身份地位,不肯与我一同探索这奇妙的法门。唉!”普智感慨万千,话语中满是遗憾与无奈。
普智长叹一声,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了两个小孩身上。这时,雨势渐渐变大,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打在他们的头脸上,瞬间便将他们的头发和衣衫淋湿。草庙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中,已然四分五裂,化作一片废墟,附近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完全遮挡风雨的地方。
普智心中忽地一紧,一股担忧之情涌上心头,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他刚才强行运转真元,凭借天音寺的“大梵般若”奇功,借助佛门至宝“翡翠念珠”的神奇力量,激发出降魔的强大力量,这才勉强挡下了那邪人威力无比的“神剑御雷真诀”,并且还反挫重创了对方,迫使那邪人惊恐遁逃。然而,他本就身负重伤,又硬生生承受了道家奇术的猛烈一击,此时已然是油尽灯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就连最后一线生机也彻底断绝了。眼下,他不过是靠着鬼医所给的奇药“三日必死丸”,勉强延续三日寿命罢了。
“那妖人虽然受创严重,但并未伤及根本。等我死后,他必定会折返回来杀人灭口。到那时,不仅这两个小孩性命难保,只怕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将陷入危险之中。这可如何是好啊?”普智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他平日里修为道行极高,可此时一来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心神已然慌乱了几分;二来又无比担忧无辜百姓的性命,偏偏那妖人似乎在青云门中有着极高的身份地位,若是贸然上山求援,只怕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但在普智心中,还有一件事让他最为遗憾,那便是他平生最大的心愿,到如今竟无法完成了。他身为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在天下间备受景仰,尊荣至极。然而,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参破生死的奥秘,解开长生的死结。早在五十年前,他便已然醒悟,纵然自己再如何勤奋刻苦地修炼佛门道法,也仅仅只能增强功力修行,却始终无法解开这生死之谜。
他苦苦思索,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竟真的让他想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办法。方今天下,佛、道、魔三教最为鼎盛,各自在术法造诣上都达到了极高极深的境界。魔教名声狼藉,其邪术残忍无道,为世人所不齿;而道家奇术,精深玄妙,与佛门各有所长。若佛道两教能够联手研习,相互交流,必定能够突破当前的僵局,开创出一片新的天地。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被他认为心胸开阔的三个师兄,竟然异口同声地坚决反对,将他的想法视为邪说异想,还苦口婆心地对他劝告不止。他心有不甘,于是多次拜访道家名门,仅仅青云山他就上去了好几次,然而无一例外,都被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婉言拒绝。
想到这里,普智又是一声苦笑,心中满是自嘲之意,暗自思忖道:都只剩下三日性命了,却还在想着长生不死之事,这岂不是自寻烦恼,庸人自扰吗?
尽管他努力想要放宽心胸,不再纠结此事,但当他看到那两个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地上的小孩时,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什么良策来保护他们和村子里的百姓。他无奈地向左右看了看,瞧见远处还有一棵松树,虽不能完全遮风挡雨,但多少能起些作用,聊胜于无。当下,他强打精神,咬着牙抱起两个孩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勉力朝着松树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树下,普智小心翼翼地将二人放下,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竭,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阁下居然能够在我与青云那厮的激烈斗法中安然无恙,还能跟到此处,想必也绝非一般之人。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这般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实在不是光明磊落的行径。”普智声音虽弱,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来,碧瑶自普智与黑衣人斗法之后,便一直凭借着自己高超的轻功,悄然尾随于他。同时,她还服下了鬼王宗特制的消声丸,使得自己能够无声无息地跟在普智身后,不被他察觉。
想不到普智竟然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能力,想必是自己在使用伤心花的瞬间,被他瞧见了端倪。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碧瑶见行踪已被识破,也不再掩饰,伴随着这一声冷厉的话语,她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普智面前。
普智因内力消耗殆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弯曲着,听到碧瑶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碧水般的衣裙,随风轻轻飘动,宛如水中摇曳的青莲。她面容清丽可人,肌肤胜雪,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与英气,当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普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有着如此高深的修为,虽说还比不上自己,但差距已然不大,着实令人惊叹。
“小姑娘,你身上弥漫着如此浓重的戾气,想必是特意来找在下寻仇的吧?”明明是一句问句,但普智说这话时,语气却异常肯定,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此时,苍穹如墨,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环盖着大地。无边无际的乌云沉沉地压顶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雨丝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细细密密,如牛毛,如花针。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裹挟着点点滴滴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脸上,寒意瞬间沁入心底,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来老和尚你也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你如此识趣,那我就给你个痛快。”碧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冰冷地说道。
普智缓缓抬起头,仰望苍穹,久久不语,仿佛在与上天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半晌,他才慢慢地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身前这两个毫无知觉的小孩,眼神中满是怜惜与自责,低声说道:“二位小施主,老衲本有心相救,奈何如今有心无力。这一切事情本是由我而起,到头来反倒害了二位,实在是罪孽深重啊!唉,你二人若是青云弟子,身处那青云山上,在众多同门的保护之中,只怕还能安全一些,可现在却……”
普智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事皆是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与这两个孩童毫无关系,希望你能放过他们。老衲即便身死,也绝无遗憾。”
碧瑶看着普智那视死如归的样子,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千年之前,自己与母亲小痴被困于谷底的场景。那一场变故,让她永远失去了母亲,这深仇大恨,如同刻在心底的烙印,如何能轻易消散,唯有以普智的死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碧瑶缓缓催动手中的伤心花,伤心花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恨意,光芒越来越强,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
普智手中紧紧握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念的正是往生咒。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虔诚,似乎是在给自己超度,又似乎是在为自己这坎坷的一生自我叹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碧瑶全力催动的伤心花所发出的光芒,突然被一层黑烟给挡住了去路。
碧瑶心中一惊,急忙稳住心神,定睛看向眼前之人。只见来人脸上遮着一张面具,看不清面容,可不正是分别不久的鬼先生吗?在鬼先生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青袍的男子,正是青龙。
“鬼先生,青龙大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碧瑶心中疑惑万分,赶忙收回伤心花。
鬼先生见状,赶忙作揖行礼,恭敬地说道:“碧瑶小姐,当日青龙将你安置在草庙村后,便一直听从你的安排,直到张小凡将你带回住处后才离去。”
停顿了一下,鬼先生继续说道:“其实,当日青龙并没有直接回鬼王宗。一来是要与青云的内应进行相关部署,二来便是实在放心不下你。”
碧瑶虽不完全清楚其中的细节,但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们口中所说的青云内应,想必就是与普智斗法的那个黑衣人。而自己正要杀普智之时,却被他们制止,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鬼王对这件事也深知内情,甚至,这一切可能就是鬼王的决定。碧瑶越想越觉得不安,心中隐隐有些不敢深想下去。
然而,事实往往总是事与愿违,纵然她不想面对这些复杂的局面,却也无法逃避,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