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道并非你想的那般光明磊落，魔教也并非是你想得那般阴险狡诈！”碧瑶神色凝重，跨前一步，试图缩短与陆雪琪之间的距离，两人几乎贴肩而立。她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陆雪琪固有观念的无奈，又渴望她能真正理解自己所言。
陆雪琪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悄然与碧瑶拉开距离，步伐轻移，站到了张小凡的一旁。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与疏离，仿佛在刻意与碧瑶划清界限。
“师姐，当日你所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都是假的吗？”张小凡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泛红，往昔在青云山上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碧瑶，已不再是那个在青云山上巧笑嫣然的娇俏绿衣少女，而他，也不再仅仅将她当作可依仗的师姐，心中的困惑与挣扎让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此时，碧瑶本就因陆雪琪的疏远而一腔怒火在胸，而张小凡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让这怒火越烧越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当然是真的，难道这不是每个人的责任吗？这难道只是你们正道之人拿来喊喊的空洞口号吗？”
张小凡本就口齿不太伶俐，面对碧瑶的质问，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支吾了半天，嘴唇嗫嚅着，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而他身旁的陆雪琪，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她冷冷地说道：“碧瑶小姐，你不要胡乱说话，青云弟子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在我看来，正道之人，纵然有个别泛泛之辈，但也绝不会忘了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她的话语坚定有力，仿佛在捍卫着正道的尊严。
碧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笑容中带着些许嘲讽与不屑，话语也变得尖酸冷漠起来：“正道中人？你们正道中人造的孽也不比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少吧！当年正魔大战，你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祖师，不一样是见人就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那段黑暗的历史重新揭开。
“胡说！”陆雪琪勃然大怒，双眼圆睁，声音如洪钟般响亮：“这些都是你们魔教所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杀人盈野、生灵涂炭，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她的情绪激动，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那些悲惨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
碧瑶有些气恼，急声道：“那些都是陆师姐你亲眼看见的吗？还不是你的师长告诉你的，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为了所谓的正道尊严，又怎会告诉你真话？”她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陆雪琪，试图让她正视自己的观点。
陆雪琪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轻蔑：“那么你又可曾亲眼看见了？你在这里告诉我原来正道为邪，魔教为正，又岂不是你的长辈为了粉饰自己祖辈的恶行而编造的话语！”她双手抱胸，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动摇自己信念的意思。
碧瑶一呆，像是被陆雪琪的话击中了要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前世之事，太过复杂，陆雪琪会信吗？大概是不信的吧。还记得在青云山上，她曾问陆雪琪信不信前世今生，陆雪琪只是冷淡地回应，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
碧瑶看了陆雪琪两眼，只见她神色清冷，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她心中一软，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放低了声音，柔声道：“陆师姐，不管前人如何，我们不去管他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难道我们就不能抛开这些偏见，重新看待彼此吗？”
“碧瑶小姐，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趁早别过的好。以后有缘再见，若日后你还不能幡然悔悟，那我便会第一个取你人头，你也无需对我留手！”陆雪琪言语清冷，如同三九寒天的冰霜，完全听不出她的情绪波动。她转过身，背对着碧瑶，仿佛在向她宣告这场争论的结束。
碧瑶心中一阵刺痛，下意识地拉住陆雪琪将要离开的衣袖，眼中满是不舍与哀求，凄然道：“我若不愿呢？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如此不堪一击，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陆雪琪心念一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掰开了碧瑶紧攥的手指，语气冰冷：“碧瑶小姐，请你自重！”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留恋。
随后，张小凡咬了咬牙，看了碧瑶一眼，眼中满是纠结与无奈，最终还是跟在了陆雪琪的身后。他的脚步略显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碧瑶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心中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她一直望着，直到陆雪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中，竟没有回过一次头。忽然之间，她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物一般，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精神，双腿发软，慢慢地坐了下来。她目光游离，不经意地掠过昨夜的那一堆灰烬，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与陆雪琪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怔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土地。
她就这般呆呆地看着那堆灰烬，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直到她忽然发现，身后树林中原本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忽然全部静了下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那种安静，仿佛隐藏着某种巨大的危机，仿佛鸟儿们感觉到了什么大凶之气一般，竟是不敢发声。
然后，她看到一个黑影，从她身后缓缓移出，如同一片乌云，将她笼罩其中。虽然是在白天，可是不知怎么，好像整个天空也似阴沉下来一般，原本明媚的阳光被遮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碧瑶霍然回头，怔怔地看着身后之人，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半晌，忽然间悲声叫道：“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了那人的怀里。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坚强的魔教少女，而是一个受尽委屈渴望安慰的孩子。
那个阴影仿佛也怔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碧瑶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当他看到女儿得脱大难，那种喜悦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他轻轻地拍着碧瑶的背，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这是碧瑶重生以来第一次这般脆弱，第一次在鬼王的怀里哭泣，将心中所有的痛苦、不舍与无奈都尽情释放出来。
陆雪琪，我当真不舍，却又不得不舍。若是我折了你的双翼，只怕你会恨我一辈子吧。这般想着，泪水又不禁簌簌滑落，打湿了鬼王的衣衫。
陆雪琪与张小凡在这山林中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日，才终于出了空桑山的地界。本来他们若是御空而行，半日就可轻松出来，但考虑到张小凡左手伤势未愈，飞行可能会加重伤势，陆雪琪还是甘愿陪着他多走了一段路。只是这空桑山一向荒僻，人烟稀少，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寂静得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在荒山野岭夜宿一晚后，两人终于走上了官道。官道宽敞平坦，道路两旁的景色也变得热闹起来，人渐渐多了起来。陆雪琪在路上拦住一位行人，客气地打听了道路方向，得知往北而行便可回到青云山。
这一日晌午时分，日正当中，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天气十分炎热。陆雪琪和张小凡赶了半天路途，又热又渴，嘴唇都干裂了。忽然，他们看见路边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茶摊里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大树枝叶繁茂，投下一片阴凉，看起来十分惬意。两人相视一眼，便走了过去。
他们买了碗茶水喝，茶水盛在粗瓷大碗里，冒着淡淡的热气。陆雪琪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登时觉得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直下，浑身舒坦，仿佛这天也不那么热了。她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这小小茶摊的茶水居然着实清凉解渴。喝了一碗后，她感觉精神一振，心下便寻思着，去看看张小凡手上这伤势。她微微抬头，竟与张小凡对视了。
不过，两人皆静默不语。自从与碧瑶分开后，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纱幕，虽然近在咫尺，却又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隔阂。
陆雪琪放下手中的茶碗，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张小凡的伤口。只见伤口已经愈合得大好，红肿消退，新的皮肉正在生长。她微微点头，心中稍感宽慰。两人商量着下午找一个没人僻静的地方，就御空飞回去，这样既能快些赶路，也能早些见到师父，向师父复命，同时也让张小凡得到更好的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