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第357章 开闸泄洪

作者:秃笔画方圆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23: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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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真定府地面,硬化道路横竖贯通,且每处交汇处均有路牌,一些主要大道旁还筑有土楼及农耕储物房,土楼里有人值守,到了夜晚升起黑石脂炉火,虽是萤火之光,依然能起到航灯的用途。

马队行至半途,李纲因一路上颠沛劳累,身体吃不消,寒气入侵,发起了高烧。

马重五无奈,只好在土楼里歇息下来,一面又派斥候赶路去真定请郎中。

待天明,沈放从祝峰山赶来,在土楼里见到了李纲。

李纲精神很差,沈放便安排马车将他送去真定府静休疗养。

马重五这才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头儿,咱们只要还在真定府,兀术看来始终存有戒心。”

“他此前虽然应承不再攻打西军,但是这次突袭证明,金人狡诈的老毛病又犯了,放他南下,会不会招来祸端?”

沈放一身棉布袄,头发胡乱的挽了个结,用青布包着,蹲坐在火盘前烤着火,跟个百姓小老乡没什么区别。

“五哥,你身边要是躺着一只吊睛大虫,你睡得着吗?”

马重五想了想,笑着摇头。

沈放拍了拍棉袄上的灰,站了起来,马重五马上也跟着站起,却被沈放按下继续烤火。

“五哥,虽然西军与金人达成了口头的互不攻击承诺,我也有心要借金人的手教训一番赵构,可是我们是宋人,兀术是金人,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兀术偷袭元氏,在道义上反而助了西军一臂之力,不是吗?”

“咱们开闸放水,要放得合理,放得适量,这样才能更好的掌控舆情。”

“都说人言可畏,大宋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有数万名各级官僚,他们不仅是舆情的受众,也是传播舆情的主体。”

“以前咱们舍了命的与金军厮杀,为的是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如今形势对西军有利了,那些躲在西军身后嚼舌根的家伙太舒坦,该让他们为嚼舌根付出些代价了。”

“五哥,你要记住,稳定是西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别有点风吹草动就被金人带节奏的跑。”

“你看这一年多来,有多少百姓多少义军投奔咱们?不就是西军能给他们一片瓦遮雨,一口饭果腹嘛。”

沈放笑着看了自己一身的打扮,笑道:“今后一年,或者几年内,咱们要干的事,就是种田,练兵,让那个正统的伪皇帝去操心大宋天下事就好了。”

马重五皱眉:“话说的没错,可咱们就真的袖手旁观,不管百姓的死活吗?”

沈放摇头,道:“海边讨生活的渔民都遇见过‘水爬山’,当风暴来临或者海里有巨大的漩涡时,渔民都会拼了命逃离漩涡。”

“咱们今日采取旁观的态度,并非撒手不管,而是在准备空船,捞那些想逃避漩涡的落水人上岸。”

“五哥,赵氏精通驭人之术,重文治轻武功的结果是天下士人地位超然,庞大的文官群体掌握着舆情,控制着朝廷最为关键的官职。”

“当初我也是豪情万丈,立志打破大宋腐朽的旧格局,重现汉唐雄风,甚至超越汉唐。”

“可随着局势的变化,我发现西军展示强大肌肉的时机未到,大宋想涅槃重生,还需要刮骨疗伤。”

马重五应道:“没错,只有让应天府拥护赵家的那些腐儒也尝尝战争的滋味,他们才明白什么才叫痛苦。”

沈放赞许道:“既然五哥你能悟出这一层道理,又何必在乎兀术整什么幺蛾子呢?他打他的,咱们干咱们的。”

马重五心中的疑虑释怀了,心情也好了许多,问:“那,接下来西军的行动要怎么推进?”

沈放挨着马重五重新坐了下来:“接下来西军要怎么打,这个问题留给赵构和兀术。咱们不参与不等于不闻不问,相反,五哥你们斥候队的任务更重了。”

沈放拔出手刀,在地上划了起来。

沈放划出了黄河的流径图,当然,与后世的黄河不是一个模样。

过不了多久,杜充还可能在滑县李固渡开挖河堤泄水,试图阻止金军铁骑。

只是这个可能性如今看来不大可能发生,杜充敢干,沈放也不会让他动手。

“五哥你看,”沈放指着地上粗糙的地图,“关中历来是北方胡人入侵中原的重要途径之一,秦汉隋唐时期,中国建都关中,为的是守住中原王朝的西北大门。”

“如今,金人联合西夏李氏,侵占陕西北部边防重镇,我西军本就负责镇守西北,这次趁金人去追捕赵构,咱们正好可以腾出手来,进军陕西。”

“进军陕西?”马重五吃惊的问。

“没错,此前我和黄胜谈过此事,金人一直在防范我军长驱直入进兵燕山府,因此派驻了大量的军队在雄州、安肃军一带布防。”

“在没解决伪朝廷之前,我西军不能与金人决战,也不会暴露最后的军事意图。但是,西军不能歇着围观,所以河东与陕西是最好的战场。”

“五哥,你是亲身参与过南关阻击战的,河东统军司凭三万将士和小梁哥一万余忠义社义军扛下了粘罕十万精锐的攻击,将士们的无畏无惧不可否认,可是能击败金军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马重五点头,道:“震天雷威力巨大,金军的骑兵都非常忌惮咱们的独门利器。”

沈放笑道:“可是你看,这次滋水决战,金军也拿出了火器,甚至霹雳炮。”

“可是金人的霹雳炮远不如咱们的震天雷。”

沈放摇头道:“五哥,咱们不能有麻痹思想,既然金军从无到有拥有了火器,那他们也能不断的改良,威力也会越来越大。”

“……”

马重五没有应答,显然也认同沈放的观点。

“五哥,我之所以想开辟河东与陕西战场,看重的不只是火器,更看重的是咱们赖以起兵的核心能力,那就是游击战术。”

“你回想一下,在河北战场上,我们与金军打了不少仗,虽然大部分时候咱们都打赢了,可付出的代价不小,战死了大量既勇敢又有信仰的弟兄。”

“这些弟兄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西军老兄弟,死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之所以会死那么多人,我以为还是金人的骑兵没有被削弱,在河北大平原上,咱们是在以勇气和性命换取胜利。”

“今后想在金人手里夺取战马,越来越难了。咱们没有产马地,经受不起消耗,一旦咱们的骑兵队伍达不到大型战役所需的基本需求,敌我力量就会转换。”

“到了那时,火器能发挥的作用会削弱,西军牺牲会更大,士气也会变得低迷。”

沈放拨了拨火盆,让焦煤烧得更旺了些,叹道:“我也很想现在就发兵幽州,一举将女真人赶出燕山,补上大宋北地最大的窟窿眼。”

“可是一旦动了手,等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胜算渺茫啊。”

马重五动情道:“头儿,我相信你的判断,只要你做了决定,五哥我生死相随。”

“晦气!”沈放笑了笑,用烧火棍指了指马重五。

“咱们三百厢军起兵,能活到现在的老兄弟已不多了,我曾承诺给弟兄们富贵,可人都没了,富贵又有何用?”

马重五:“头儿,这不是你的错,强敌在前,换了其他人来指挥,怕西军早与赵构没什么两样,再往坏了想,大宋还有没有都两说。”

“嘿嘿,”沈放笑了笑,“你别给我戴高帽子,这天底下缺了谁都照样日出日落。”

“欸……葛洪现在去了哪支军队,他没随你一起待在斥候大队吗?”

沈放一提到老兄弟,想起了马重五在真定府时的老上司。

“葛大哥他没在斥候队,自从与小梁哥接触上后,他就留在了忠义社,说厌烦了在真定胡吃海喝,过日子的生活,他不想靠裙带关系爬升,要凭本事立军功。”

“后来我想想,将他留在忠义社也好,起码能盯着点。他现在是虎贲军一名步兵军使,在南关时也是豁出性命的去战斗。”

沈放点点头,道:“不是我举贤不避亲,有能力的老兄弟还是要大力提拔,西军需要有信仰,团结一心的核心力量。”

马重五想了想,问:“头儿,你今天说了两次‘信仰’,这信仰是什么?”

沈放微笑:“信仰是一种精神力量,他与任何朝代的皇权天授,占山为王等思想都有本质的区别。”

“就好比说,你们一直怂恿我撕下伪装,旗帜鲜明的竖起大旗反对赵氏宋廷。这举动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想推翻大宋,立一个新皇。”

“可是新皇帝登基,他也是某家的皇权,家天下,世代相传。”

“上古三皇五帝开创文明,传承禅让,可到了商周,还是败给了人的欲望,可见这皇权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迟早会被后来者斩龙脉,灭全族。”

马重五听得云里雾里,问:“千朝万代,不都这样的吗?”

“呵呵,是倒是,可是哪家皇帝能传千万代,所谓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是虚妄的空中楼阁罢了。”

“可你还是没说清楚,信仰是什么?”

沈放叹了口气,道:“信仰啊,其实很简单,就是将一件事做到极致,不惜牺牲性命,不为诱惑吞噬,矢志不移。”

土楼外响起了马蹄声,没一会儿,斥候王朝阳匆匆跑了进来。

马重五一见王朝阳,顿时拉下了脸,斥道:“你兄弟俩躲哪儿去了,还指望你领着张琼给元氏报警呢。”

本来马重五是打算避开金军大部队,护送李纲绕过元氏进入真定府地面的,可是张琼那一队没任何动静,他这才冒险摸回了槐水河岸示警。

这么一来,导致李纲几乎在过冰河时丧命,让他如何不震怒。

王朝阳见沈放在蹲在一旁,吓得连忙跪下。

沈放抬了抬手,道:“你起来,西军不兴这个。”

王朝阳又爬起,低着头解释:“马队长,并非属下不带张将军追踪金军,金军的骑兵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利用马蹄印设伏,故意逆着行军,将咱们引入包围圈,若不是张将军神勇,怕全队人马都回不来了。”

马重五一听,神色凝重了。

“那你们怎么突围的,张琼又去了哪里?”

“张将军一看金人骑兵杀了出来,说咱们可能露馅了,当即领着骑兵向前迎击。结果前面的金军只是佯攻,兵力少,后面的金军才是主力。”

“你们就这么突围了?”

王朝阳点头:“对,跑出来后,张将军命骑兵队向南走,结果金军不追了。”

沈放笑道:“张琼还是有些胆识的,他们当你与张琼是斥候了。”

“回太尉话,张将军突围后,率队南下,说要追踪金军南下的骑兵。咱们一直奔至信德府,发现了御营军。那个御营军的头还是岳飞。”

“岳飞?张琼怎么认识岳飞?”沈放惊讶的问。

“张将军与岳飞聊得挺好,说着圣泉寺作战的事呢。岳飞称,金军派重兵攻打大名府,黄河北岸的卫州、滑州、安利军一带御营军接到军令,全部南渡黄河,只有宗留守坚持发兵北上。”

“张将军告诉岳飞,说金军来势汹汹,滋水河岸大战,西军元气大伤,被迫全军退缩回真定府,让岳飞好之为之。”

沈放点点头,问:“那张琼现在何处?”

“回太尉,张将军说情况紧急,令属下将情报带回,他领着顺州军骑兵回了郓州布防去了。”

王朝阳见沈放不再问话,眼睛又望向马重五。

马重五却板着脸,指着王朝阳的脸骂道:“既然军情紧急,你为何不与你弟弟分开行动,向元氏这边示警。”

王朝阳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小声应道:“我弟弟……战死了。”

马重五举着的手僵在空中,布满刀疤的脸轻微的抽搐了一下。

沈放站了起来,走到王朝阳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你叫王朝阳吗?”

王朝阳低着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太尉话,属下是王朝阳。”

“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双亲还健在吗?”

“没有了,就我兄弟俩,现在就剩我了。”

“好样的,”沈放转头面对马重五,沉声道:“马队长,暂停王朝阳出任务。”

“为什么?”王朝阳破口而出:“太尉,属下失职,差点酿成大祸,请太尉给属下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沈放又重重的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苦涩的笑道:“傻小子,我暂停你出任务,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王朝阳抬起了头,眼眶依然潮红:“什么任务?”

“娶媳妇,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娶媳妇,我沈放现在还不能给你大富大贵,但是不能让你老王家绝了后!”

王朝阳愣了一下,猛的一抹眼眶,态度坚决道:“我不娶媳妇,我要替我弟弟报仇,杀金贼。”

“报仇,杀金贼,与你娶媳妇不相冲啊。你娶完媳妇,赶紧为你老王家传个后,照样能上战场,为你弟弟报仇啊!”

“这……”

马重五听了哈哈大笑,一挥手:“行了行了,别扭捏了。太尉专门为你找个媳妇,让你家有个后,还听不明白吗?还不快谢谢太尉。”

“马队长,可我一个大头兵,天天在军营里厮混,谁瞧得起啊?”

沈放见王朝阳情绪起来了,笑道:“我沈放亲自为你保媒,你还怕没小娘子瞧上你吗?”

王朝阳挠挠头,终于憨实的笑了起来。

“五哥,就让翠花嫂子挑个好女子,聘礼从我个人的军饷里支,王朝阳是不是老兵?”

“是老兵,还是个伍长。”

“那行,操持婚事这段时间,别让他闲着,让他去找傅彪挑好苗子。斥候队的兵都要百里挑一,忠诚可靠,王朝阳去挑,我放心。”

王朝阳一听,感激涕零,又要跪下去,却被沈放一把拉起。

“西军不兴这一套!你即刻动身,带上我的话去天威军找马翠花,留下生辰八字,让她挑媳妇,然后去傅指挥使那里报到,听明白了吗?”

王朝阳一挺身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待王朝阳离去,沈放才收拾了笑容,脸色严肃道:“五哥,伪朝廷看来是不想扛了,宗泽终究还是孤掌难鸣。”

马重五:“宗老将军是难得的帅才,要不要助他一把?”

沈放摇摇头:“他与我西军没有共同信仰,就像岳飞一样,我数次挽留他,都换不来岳鹏举的认同。有些事,强求不来了。”

沈放想了想,又道:“金人与御营军的战斗,咱们不用管,但是綦村铁矿就在信德府边上,不能让金人破坏了,我得让范二带兵守着綦村。”

马重五看着沈放思考的模样,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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