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底层爬上来的!”
闵黑肩看着季孙宿的脸上,已经知道他心里应该是这么说自己,当然闵黑肩自己也知道自己心里也不是什么好话:
“不愧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主!”
表面上看这件事情一如既往的是鲁国公族之间和和气气的就把鲁国大事给决定了,但是闵黑肩和季孙宿,乃至于是叔孙豹、孟孙蔑都知道一个真真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
发明投石机兼并淮泗、救宋败楚、击莒对齐。
这三个战功不仅仅是需要城邑上的奖励,还是有同等级别政治地位上的提升。
一如闵黑肩之前所想的那样:承担何等封建军事义务,就可以享受何等封建政治权利。
只是,季孙宿就算是愿意在领地上给与闵黑肩更多的领地,也不愿意给与闵黑肩在曲阜公室庙堂上卿大夫的地位。
说到底还是在对闵黑肩严防死守!
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闵黑肩也没有挑破这个事情的打算。
一来诚如展黄所说,他这根基不稳;
二来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待合适的时机挑战卿大夫的位置;
何必这么着急呢?
只是当闵黑肩离开的时候,还是和鲁侯午对视了一个眼神。
面对鲁侯午可怜巴巴的眼神,闵黑肩也是只能苦笑的摇了摇头——他已经吧季孙宿本来应该在明年主持的“作三军”延迟了。
可是鲁侯午那能知道这事?
他只能知道闵黑肩这个明面上支持他的大夫这一次冲击卿大夫失败,下一次是什么就遥遥无期了。
“闵大夫不多在曲阜呆会?”鲁侯午到底是年少,四周全是三桓的人,当然是很寂寞。
季孙宿本来见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达成,正在闭目养神,可是听着鲁侯午的这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闵黑肩。
“下臣领地内的事务不少,恐怕不能久待。”
闵黑肩当然是看到了季孙宿的目光。
只是嘴角的微笑还是上翘了一些。
不管三桓再怎么强调自己的贤明,本身三桓最大的缺点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办法掩盖的——无法履行封建军事义务。
汶阳之田的得失虽然是齐鲁之间悬殊的体量造成,但是季友当年接受了鲁僖公的分封就得承担相应的军事义务。
若是没有闵黑肩的出现,这事倒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闵黑肩的出现,不但是证明闵氏这个大夫能够履行的封建军事义务比季孙氏更多,还成功的解决了鲁国东南的莒国风险,让季孙氏的封建军事义务成为了笑话。
南遗也就只能把季孙氏领地再次搬到齐国对面!
也就是闵黑肩还嗣鲁隐公,从亲缘、宗法上跟鲁侯午的关系不如三桓亲密。
要不然的话,以鲁闵公后裔与鲁侯午没出五服的关系,裹挟巨大的军功,闵黑肩完全可以不用季孙宿的阻拦成为卿大夫。
【当年的季孙宿是防范于未然,还是早就看出点门道,让我还嗣鲁隐公?】
闵黑肩有点疑惑的联想起来,但是最终还是将联想压下来,眼下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若是君侯对战事有什么不解的,我倒是有一个人可以推荐来给君主答疑解惑。”
闵黑肩开口的时候季孙宿的眼睛瞬间张大,就连孟孙蔑和叔孙豹也是有点疑惑的看过来。
他们都看出来闵黑肩这一次见好就收,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可不是闵黑肩的习惯。
“展黄。”闵黑肩没有给三桓一侯过多的反应时间,直接就抛出了这个发小。
听着这个名字,三桓倒是第一个松了口气,展氏从公族里分家都是春秋前的事情,论起亲缘关系确实无法撼动三桓的位置。
而且……
闵黑肩好整以暇的看着三桓的反应,心中已经知道三桓对他的关注不是一般的重视,连他身边那个话多的发小都是这么有印象……
“展氏的旁支,我的发小,和我对军事上也是有一定研究。”
这么多场战斗打下来,就算是没有脑子也见多识广了。
“哦。”鲁侯午倒是对这点并没有多少抗拒,春秋的君主本身就是必须对组织军队有一定了解甚至亲自带兵参战、盟会,鲁闵公就是十岁死在狩猎的武闱中。
闵黑肩听着鲁侯午的话却是沉默了短暂的一会——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此沉默确实不是个好事。
只是他现在真的没有资格插手,只能是和庙堂拜别之后朝着三汶的方向而去。
哦,现在应该叫做四汶了。
臧畴的加入不仅仅是个空话,对于春秋这个时代土地并不珍贵,珍贵的是人。
鲁国从鲁山一路迁封到曲阜,卫国一路从康地迁封到殷墟,最狠的还是杞人忧天的杞国。
从中原迁到鲁北,再从鲁北迁到齐东,要不是齐国果断兼并,闵黑肩都担心这杞国是再往东迁到半岛上去了。
所以对于臧畴这个加入的大夫,只要取得家族内部的支持,很是容易的就能够带着自己的领民和物资迁移到了闵邑这里。
“好家伙,这么热闹?”闵黑肩看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铁匠作坊,第一时间没有回家,而是问起了竖牛、展黄和臧畴什么情况。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明显轻佻了不少,比起沉默遍地阴谋的曲阜,还是这活力的闵邑最适合他闵黑肩。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铁甲兵出现了吗?”展黄依旧是大大咧咧的说道:“作坊的订单排满了,甚至我都已经挑了不少的机灵的小子过去当学徒。”
作为闵黑肩的发小加上三汶中的二老板,展黄确实有这个权限。
闵黑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展黄眼瞧着闵黑肩没有反应,当即也就是抱怨起来:“我当初还想着大伙都是鲁国人,干脆就把这个铁匠的技艺交给其他大夫领地,可偏偏这事让竖牛给拦住了。”
闵黑肩本来还在酝酿着怎么说服展黄去曲阜。
作为一个政治素人,展黄去曲阜绝对算是好事。
可如今听着展黄这话,闵黑肩有点犹豫——展黄去曲阜不会被玩死吧?
“你这话说的,”竖牛倒是先有点绷不住了:“这个铁器本来就是咱们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为什么要给别人?”
“可是大家都是鲁人啊?”
展黄的坦荡让竖牛一愣,却是给了闵黑肩一针强心剂:
“倒不是说鲁人之间要以邻为壑,只是一来我担心这事被齐国学去了。”
一说起齐国这个鲁国政治不正确,展黄是立马点了点头;
“二来嘛……”闵黑肩故意留了一个悬念的吊起了展黄的胃口,一直到展黄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的时候,闵黑肩这才是说道:“吊起了胃口吧?”
展黄听着闵黑肩的话一愣,有点没有回过神。
倒是一边的竖牛看着展黄被发小折腾,倒是率先有点不忍的说道:
“虽然在鲁莒之战中大量的大夫们见过了铁器的厉害,但是那是在鲁东,而鲁西这边的大夫未必见过。”
“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想看。”这个时候倒是臧畴的一句话解决了战斗。
展黄这才是从满脸疑惑的样子变成了一副了然:“哦哦哦,这么回事啊!”
展黄一边表示明白,一边还是埋怨的朝着闵黑肩说道:“你这么说不就行了。”
竖牛回头朝着闵黑肩也是瞪了一眼,你这发小……
闵黑肩无奈的朝着竖牛耸了耸肩膀,接着有点好笑的说道:
“你觉得展黄去庙堂怎么样?”
这话问的是竖牛,却是当着展黄的面问竖牛,别说是竖牛了,就是展黄也是有点诧异的指了指自己:
“你这话说的啥意思?”
“我说我准备送你去鲁侯午那边呆一段时间。”
闵黑肩说完这话的时候,不仅仅是展黄陷入呆滞,就连臧畴、竖牛也是懵逼了很久。
“你是真准备掺和进三桓的政坛?”竖牛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过了——可别忘记他出身自叔孙氏。
“当然。”闵黑肩倒是说的很坦然:“这一次三桓不给我卿大夫的位置,那我就只能是在庙堂中打入一颗钉子,一颗他们都能看见的钉子。”
“表明你的存在?”竖牛倒是已经有点咂摸出味道来了。
“你两说半天我的事情,就不能说的明白点吗?”展黄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倒是依旧是臧畴先反应过来:
“三桓不让闵大夫入卿大夫,那闵大夫肯定是不满,就让展大夫在庙堂上显示他的存在感?”
“你不满?”展黄看着笑盈盈的闵黑肩,怎么都感觉不到发小的不满。
“不是我不满,是我应该表现出不满。”闵黑肩继续打哑谜,想要好好的戏耍一下发小。
“好了,展黄本来就傻你还逗他。”这个时候倒是一直和展黄斗嘴的竖牛先说道:
“我们三……四汶就是需要一个在庙堂上的代表,之所以选你,就是因为你的人畜无害。”
“我?人畜无害?”对于莽撞的展黄,这个成语绝对不是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