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臧畴下意识的收紧马的缰绳,作为一名不怎么合格的大夫,最起码的驾驭马车他都行,单匹马自然是不在话下。
“没什么。”
闵黑肩看着臧畴后面的一些少壮派,最后还是没有说全,最起码目前还没有到这一步。
齐国大军慢慢推到居中的丘陵下,这些丘陵普遍算不上太高,但是鲁军在丘陵上安营扎寨还是占着点地利上的优势。
说是鲁军其实也就是臧氏和三汶的兵卒,季孙氏的兵卒还是后面跟上来的。
齐鲁两军对峙,鲁军其他大夫忙着四处抓莒国人。
这莒北人也是坐不住了,我投靠齐国前是要被鲁国人抓,我投靠齐国后还是要被鲁国人抓,我这不是白投靠了吗?
(你还别说,这地方和安丘就是挨着的。)
高厚着人稳的一批的性格是不会被莒北人所干扰;
至于说世子光,那是打定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且理由方面人家也是现成的,齐军两百乘仓促起兵,对战刚刚击败五六百乘莒军的鲁国人,能保持存在也就是够了。
“齐军真的不会动手吗?”
伴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齐军仍然是没有退却的意思,这个时候别说是臧畴,就连臧武仲都有点慌了。
“着什么急呢?”
闵黑肩看着齐军军营中的一杆杆旗帜,心中早就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昨天齐军大营中莒公子无忌求世子光出兵,但是世子光并没有同意,后续的莒公子无忌就北上去寻找临淄的帮助。”
臧畴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记强调其中的关键:“别忘记了莒公子无忌是齐国的外甥!”
“我当然是知道。”闵黑肩笑了笑:
“鲁国大夫们的收获也是陆续的返回,眼下齐鲁差不多就是以莒中丘陵为界限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我们鲁国没有城邑保护,天寒地冻的。”臧畴还是想要闵黑肩有所动作:
“这莒中丘陵我们直面北方,就算是不为别的,也是要考虑大伙直面北风的寒冷吧!”
臧畴的这句话确实在理,莒国人讨伐鲁国东防邑都是秋天的事情,算上鲁军在东防邑外踌躇不前的一两个月,正式交战虽然不过一天,后续齐鲁又是对峙的一个多月,天气很快就是到冬天了。
眼下属于间冰期,不是太寒冷,可是防寒的棉花还不知道在那,抵御寒冷的材料也就只剩下丝绸的下脚料丝绵和兽皮。
前者闵黑肩同族的闵子骞家都是属于大件,闵子骞后妈为了省这个直接给闵子骞换成了芦花。
这还是属于贵族咧,再底层点的平民眼下只会是更惨。
就算是有战利品,这玩意也不可能人手一件。
“后方运输来的刍稿上来了吗?”
闵黑肩到底是选择了松口,朝着臧畴问道、
正所谓人吃马嚼,后者马嚼的当然就是刍(牧草)稿(禾杆)。
“这两个当然是上来了,就是和齐国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还是蛮大的。”闵黑肩看了看天气,最后又看了看地上冰霜,心中不无感慨不愧是齐鲁之地,还是挺冷的。
战国末年鲁国被楚国所灭,大量的鲁国贵族随着鲁顷公迁往楚国南方,然后一抬头——邾国你怎么也在?
后世江城的邾城街也在楚国境内哦。
前世的闵黑肩自小生活在南方,对祖上唯一阔过的时代当然是有点向往,可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一直不习惯齐鲁的气候。
“差不多了,再晚点齐侯环就要到了。”
估摸着气候差不多到了,齐侯也差不多要到了,闵黑肩就开始指挥起臧畴:“我也得履行我作为鲁国大匠该干的事情。”
“大匠该干的事情?”臧畴有点懵逼,然后亲眼看着闵黑肩是怎么在刍稿上面浇上水,结成冰块。
“哦这呀!”臧畴吃惊谈不上多吃惊,毕竟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也就是这层窗户纸还没有被捅破而已。
“行了,也别跟我墨迹了,眼下天气已经很冷,但是南北都有河流,取水或者取冰都还算是方便。”
闵黑肩说完这话之后,就是在自己现场浇筑的冰块上一坐,看着臧氏和季孙氏开始热火朝天的开始干活。
就三汶那七乘五百兵卒,还是省省力气备着点齐军偷袭吧。
鲁军在丘陵上的动作当然是瞒不住山下的世子光的,昨天在被莒公子去疾一个劲的催促,结果还是被世子光拒绝了之后,他的这个表哥果断的去了临淄。
“泼水成冰?”
世子光本来以为自己当个看客,却没有想到看到鲁军用刍稿和水建立起来的冰城后,总算是有点理解为啥楚国令尹子囊和莒犂比公相继败在闵黑肩手上。
“这小子用的手段却是一直超乎寻常。”高厚虽然不觉得闵黑肩有多强,但是作为太傅,他肯定是要找到闵黑肩的战绩了解。
不但是找过莒军军中的当事人,就连闵黑肩的铁甲他都获得了点甲片。
这种事情是难免的,毕竟你指望跟春秋普通大夫讲保密意识那就是强人所难。
闵黑肩的每一步在高厚看起来都不是太难,不管是帮助宋军击败楚军的兵种单一化,还是在面对莒军的时候玩的铁器碾压局。
看起来都是相当的容易,可真想到这些却又是不可能。
“那以太傅的意思,这一战还有打的必要吗?”
虽然高厚大部分情况下都在看戏,但是世子光不得不主动询问高厚,原因很简单,人家是国高二氏——从西周就分封过来的齐国上卿。
甚至阴暗点,齐侯环的母亲声孟子仅仅就是传言国、高、鲍三家要造反,齐侯环就果断的动手,是真的被母亲的谣言所欺骗?还是想要削弱卿族呢?
“不好说。”高厚依旧是不愿意做明确表态,就像是八年后齐侯环易储的时候他马上当上公子牙的太傅一样:
“按理来说咱们是不能违反盟约的,他鲁国没有攻打齐国,灭掉莒国也是因为莒国自己挑衅在先;可……你知道你的父亲吗?”
高厚这话说的世子光有点懵逼,好像他还真的不了解他的父亲。
而于此同时的山顶上,闵黑肩却是也在问的同样的问题:“你知道齐侯环这个人怎么样吗?”
虽说泼水成冰筑城的计划看上去可行,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的问题却是越来越多。
水泼上去不会马上冷冻,会沿着基底慢慢往下蔓延,哪怕是有刍稿中的禾杆塑形,真正破除来到冰也不能像是闵黑肩期望的那样,和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一样,块块分明。
谁叫齐鲁再冷也没有北极的冷呢?
所以闵黑肩也真说不好齐侯环会不会来点不理智的情况,要知道齐侯环未来的谥号是齐灵公,这个灵说的就是他一系列神奇操作。
“唉,这个泼冰筑城却是可以。”臧畴到底没有闵黑肩那么高的预期,所以看着面前的半成品还是相当的满意,听着闵黑肩询问起齐侯环的事情,他也是陷入了相当漫长的沉思。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可就咱们两个。”闵黑肩看着臧畴的沉默,还是真的有点纳闷。
堂堂一个齐国君主的事情,难道就不能说了吗?
“倒不是难言之隐,纯粹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臧畴最后看着城下的世子光的旗帜,这才是说道:
“自打声孟子污蔑国佐、高无咎、鲍牵等人造反之后,齐侯环就开始了长达十一年的蛰伏生活,这整整十一年也就第一年让崔杼会盟,后面大部分的时候是齐国世子光出面。”
臧畴总算是找到点思绪的说完这话之后,闵黑肩有点懵逼:
“就算是这三家想造反,齐侯环处置了也就算了,十一年不出国会盟作战?一点不履行作为君主的封建军事义务?”
“不会声孟子不是诬陷,这三家真想造反吧?”
闵黑肩试探性的问了问臧畴,可臧畴的回应却是摇着脑袋一无所知的样子。
“那这十一年来齐侯环的统治如何?”眼瞧着问不出个所以然,闵黑肩只能是换了一个思路。
“统治?”臧畴又是在脑子中思索了很久,才是后知后觉的说道:
“齐侯环的统治堪称酷烈,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高弱以卢叛。”
“高弱是谁?”闵黑肩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又冒出一个人,《列女传》中没有讲这位啊?
“高弱是高无咎的儿子,齐侯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高氏之卢。”
闵黑肩听着臧畴的话,恨不得现在找一袋葵花籽,一边听着臧畴的话一边嗑瓜子。
这一个香艳的偷情故事怎么越扒越有细节?
“国佐当时跟着诸侯讨郑国,听说这件事后帅帅返回,杀了庆克之后和齐侯环盟约,攻下高氏的卢邑之后,帅军在临淄附近的清邑集结。”
“嘶——”闵黑肩听着这话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总算是明白了齐侯环为啥一直待在齐国不出去,这国高二氏杀齐侯都快成传统了,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的和齐侯对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