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先得确保这一战鲁国成功。”
孟孙蔑也没有接话茬,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战争这事数千人行动,尤其是鲁国这一次三路出击。
从最顶层孟孙蔑、叔梁纥向三桓、鲁侯写信获得支持,到三虎将和地方大夫封建主们的磋商,内线近距离作战后勤不需要多少压力,但是士兵之间的协调,战后利益的划分都是需要精密的安排。
这里面鲁国自己人可能不会拉太多后腿,可晋国人就在这里,万一今天需要鲁国提供诸侯军粮,明天修筑个高台搞搞纪念,后天要来个诸侯宴会啥的,那不是拖累脚步。
“诸侯在这压阵,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荀罃这话就是支持,鲁国以晋国同盟讨伐一堆没有参与盟会的小国,齐国、卫国、宋国也不会拉什么后腿。
“我听说之前六年前,鲁侯午的生母定姒去世。没有在祖庙内停放棺木,没有用内棺,没有举行虞祭。匠庆对季文子说:‘您做正卿,但是小君的丧礼没有完成,这是让国君不能为他生母送终。国君长大后,谁将会受到责备?’”
“是有这件事情。”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孟孙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当初,季文子为自己在蒲圃的东门外边种植六棵檟木,匠庆请求用它做定姒的棺椁木料,季孙说:“简单点吧。”匠庆还是使用了蒲圃的檟木,季孙也没有阻止。”
“然后一年后季文子就去世了?”
荀罃说起这话的时候表面上平静,甚至有点笑意。
要是换了旁人这么做可能会让人觉得失礼,可荀罃这个土埋到脖子的老人说这话却不得不让孟孙蔑细想。
季文子不给鲁侯午生母葬礼,总不可能是给一个七岁孩子的下马威吧?
更多的原因不过是季文子年老力衰,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处理政务。
从鲁襄公继位的元年到季文子去世的五年,季文子仅仅是处置了鲁侯午嫡母的葬礼。
作为亲历者的孟孙蔑数次和叔孙豹交替去参与盟会,当然知道那个时候的状况。
荀罃也知道这个事情。
那荀罃现在说这事……
孟孙蔑不无怀疑,荀罃是不是在说孟孙蔑你年老力衰,该让位了?
可不对啊,荀罃的年纪也不小了!
孟孙蔑决定按兵不动,看看这荀罃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大匠庆也算是实在人,你们没有怎么为难他吧?”
“怎么会,庆虽然冒失,但是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鲁国人也是讲道理的,至少你季文子就说一个“略”也没说怎么个略法,那拿季文子的棺材板埋葬鲁侯午的生母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大匠的位置给闵黑肩做怎么样?”荀罃终于是图穷现匕的说道:
“鲁以往之贡赋过多,虽曾取鄫,但是被莒所吞。如今国内的压力不小吧。”
“贡赋于晋,不受到齐国之害,也算是值得的。”孟孙蔑还在回味着荀罃话里的意思。
“那就让闵黑肩做鲁大匠,在晋国进攻的时候指挥投石机进攻怎么样?”
荀罃说完这话之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孙蔑。
“啊?”孟孙蔑听着这话半天没有缓过劲头来,荀罃也是立刻就是把手中的兵书递过去了。
这本闵黑肩编纂的技术手册内容详细,但是像是荀罃、孟孙蔑这种土埋脖子的老人看起来还是相当的费劲,尤其是闵黑肩甚至总结了不少的公式。
这些玩意对于现代来说有些简陋,但是对于春秋人实在是有点太高看他们了。
不是没有数学家,只是有几个晋国大夫在出门碾人的同时还会这么多数学?
“这……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
孟孙蔑只是稍微看了看,就心中有数,难一点又怎么样,只要投石机能够表现出足够的战斗力,总还是有些卿大夫会选择安排自己的家族成员学习。
就好像是宋明之际很多道观寺庙是宗族所有,成员是族中成员,一为祈福,二来也是方便放高利贷当银行。
有个特殊的技能就算是卿大夫斗争失败也有个一技之长。
可关键是荀罃是执政卿,他必须平衡好卿大夫们的关系,虽然技能一样流传,但是卿大夫们之间有强有弱,投石机这玩意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肯定不符合晋侯周和荀罃的平衡方针。
“那好吧,以后出国远征,鲁必遣闵黑肩携投石机以助。”
“有鲁国这句话就好了。”
荀罃听着孟孙蔑点头,倒是不担心回头三桓一侯后悔:
“我晋国会以鲁之艰难,减轻一些贡赋。”
两个执政卿几句话的功夫,就算是把闵黑肩的未来给定下来。
而闵黑肩嘛,这个时候却是相当的悠哉。
封建社会是人治社会,你指望连刑鼎都没有铸造明示的春秋早中期会告诉你奖励是什么,那就是想想吧。
不过天下诸侯看着在,闵黑肩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功劳能够被孟孙蔑给没下来。
只是这天下诸侯看着,闵黑肩也不能去和鲁国三虎将、展黄、竖牛、连父乘他们一起去爬泰山余脉,灭掉一帮子泗上小国,耍耍威风。
只不过诗国、任国被灭掉的消息传来,滕国还能保持些许淡定,薛国这边却是慌了。
滕薛争长嘛,滕国是姬姓诸侯,薛国是外姓诸侯。
前者进入鲁国,就鲁国那缺周人的情况,不说混的比鲁国公族好点,也是鲁国的重要基本盘。
相对而言,薛国这边就时不时有大夫过来,打着交流的旗号开始旁敲侧击这投石机的缺点——可别忘了鲁国那块东南飞地奚地就是从薛国身上割下来的,他们要是被鲁国吞并可未必有滕国那牌面。
而相比起这两个小国,三邾那绝对是劲爆,本来三邾有晋国同盟的神份,不担心被鲁国打,可滥国被灭直接就让三邾彻底坐不住了,不但是上门去找晋国执政卿荀罃哭诉,甚至暗搓搓的来闵黑肩这想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