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怎么主动做这亏本的买卖？”
孟孙蔑在城墙上看着底下人声鼎沸的场景，轻抚下巴上的胡须看向一边的叔孙豹。
那人声鼎沸处是竖牛的私宅，而叔孙豹和竖牛之间那不明不白的关系……
“怎么？加强公族的力量你还不高兴了？”
叔孙豹和孟孙蔑聊天当然不会有多客气，哪怕叔孙氏祖先叔牙是坚定支持孟孙氏祖先庆父继位的。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叔孙氏的利益肯定不可能和孟孙氏一直，就比如叔孙宣伯计划驱逐的可不只是季孙氏，还有他孟孙氏。
“好当然是好，但是吧，士匄怎么想的给这小子四个邑的郑国周人？”
孟孙氏要真的在乎鲁国公族才怪。
初代祖庆父连杀两个侄子；
二代祖公孙敖抢夺堂兄弟东门襄仲的未婚妻；
到孟孙蔑这里为了自己执政卿合法性，在迎回子叔姬事件中，仅仅因为齐国答应逼迫鲁国接回公孙敖的棺椁就率先倒向齐国。
你指望孟孙氏在乎公族，那还是做梦吧，至少梦中可能会有。
“大概是鲁国殷勤霸业吧。”
叔孙豹虽然脾气火爆，以敢说真话闻名，最后连士匄临死前也听他的劝谏。
可能够到这个阶层，什么不该说的他肯定是门清。
闵黑肩站队鲁侯这件事情，竖牛肯定不会再高层中隐瞒，而展黄那个大嘴巴你也别指望他能够在底层中闭口不谈。
闵黑肩前脚站队鲁侯，后脚就获得四邑周人，这不明摆着是晋国有意扶持鲁侯吗？
“那不应该奖励季孙宿？”
孟孙蔑知道叔孙豹知道真相，叔孙豹也知道孟孙蔑知道真相，但是政治就是需要默契。
“士匄一个卿大夫奖励鲁国的执政卿？”
叔孙豹没有好气的白了孟孙蔑一眼，就算是想仗着信息差把这个信号抹掉，也该找个靠谱点的。
“那还是等执政卿来了再说吧。”
孟孙蔑看着搭档没有插手的意思，自己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三桓之中从根子上，他孟孙氏就是最弱的那一家，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季孙宿和鲁侯的消息你看了吗？”
孟孙蔑不说话，叔孙豹却是开口了：
“晋侯要闵黑肩和戎君一起去卫国等候发落。”
名义上的君主鲁侯午和实际上的君主季孙宿都不在曲阜，这曲阜当然是孟孙蔑和叔孙豹组织看守政府，这个事情孟孙蔑当然是知道的。
“看到了。”
“我这边也准备找点之前的关系让竖牛带些帛书过去，起码能够让他平稳落地。”
鲁国跟从晋国的脚步，国内的卿大夫肯定也是互相交好，指不定啥时候就用上了。
就比如说鄢陵之战中，栾黡来乞师，孟孙蔑马上就答应；叔孙宣伯无论是在沙随之会上还是求晋国除掉季孙氏，都是去找的郤犨；再比如士匄死前，叔孙豹劝他留点好名声，士匄立马减少了诸侯贡赋；这些都是鲁晋之间的人情所在。
要不然鲁成公十六年，郤犨劝鲁成公点头答应除去季文子的时候可是连：“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於公室。”
我和你鲁国的关系，可是比我和晋国公室的关系还要亲近！
可三郤可是正儿八经的晋国公族啊！
隔年三郤就被晋厉公灭了……
“这小子既然不经请示就灭掉一国，就该承担这个责任！”
孟孙蔑没有开口，他可不会为了鲁国公族子弟出力。
“哎……”叔孙豹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就有点叹息，也不知道是因为格局而局限了孟孙氏的发展，亦或者是因为孟孙氏的困顿阻碍了他的格局。
只是，季孙氏是真的有眼光，拿这个历史污点满满的家族做盟友，就一点不用担心孟孙氏背刺——就算背刺成功，孟孙氏也得不到支持。
“行吧，事情就这样。”
叔孙豹没有心思和孟孙蔑细聊，封建制度下各管一摊，曲阜看守政府能够管的事情本就不多，再考虑已经和晋国结盟，齐国不会进攻，事情就更少了。
孟孙蔑看着叔孙豹离去的背影，也是苦涩的摸着自己的胡须。
祖宗的历史欠债太多了，就像是闵黑肩，毕竟做过闵氏子弟，那么鲁闵公的仇恨就不能让闵黑肩和孟孙氏亲近，庆父当年连弑两君，被鲁国大夫集体推翻，这些鲁国大夫的后代就不会容忍庆父的子孙执政！
那我何必要做这个好人呢？
孟孙蔑最后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城墙下，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躲过晋国的问责。
“晋侯周亲自过问这件事情？”闵黑肩有点懵逼，再三询问竖牛这个问题。
虽然诸侯下面就是大夫阶层，可大夫和大夫也是有差距的。
《礼记·王制》中有：“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次国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小国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
闵黑肩这种刚刚晋升的大夫和晋侯周这种中原霸主的区别那可是天壤之别。
“那你之前怎么还那么有胆子灭掉戎国。”竖牛脸色上的笑意不减。
“我也没有想到戎国人真敢开门。”闵黑肩也是有点无奈的笑着。
“你两怎么还有胆子笑啊？那可是霸主晋侯周啊！”展黄倒是现场唯一的一个紧张人物——谁叫壹、贰都被闵黑肩打发回去接受各个公族大夫置换来的鲁人。
“你担心什么？”相比起竖牛纯嘚瑟，闵黑肩毕竟和展黄是发小，倒是没有看展黄的笑话。
“卫国肯定不满意咱们的动作，晋国要是趁机发难……”
“他为什么要趁机发难？”闵黑肩却是反问道。
“卫国比咱们一个大夫两个上士的重要啊！”展黄理所应当的说道。
“那晋侯周心中姬氏和戎狄那个重要？”闵黑肩倒是不指望晋侯周这种政治生物有多少的民族主义，但是作为最后的雄主，晋侯周也不能保证未来的公室能够一直存在，所以晋侯周作了很多措施保证肉起码烂在自己锅里。
公子从军、提拔公室（姬姓祁氏、羊舌氏）、团结栾韩、甚至到了鼓励他们募集私兵的地步。
这种人既然已经做出了高姿态提拔姬姓，就不会为了己氏戎国过分追究同为姬姓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