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想状态来说，闵黑肩背靠鲁国，敢不顾卫国大夫的警告劫掠戎国野外平民，作为小国的戎国也只能是咬着牙人承认了。
毕竟春秋君主都是“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小国就更别说了。
其中最摆烂的也是最弱的那一档是滥国，邾国三分中最小的，连参加盟会的资粮都凑不上，带国投奔鲁国也不过被归为“大夫带邑来投”那一档。
稍微上进的也是国力稍强那一档就是小邾国，中原盟会参加的贼积极，就是盟友之间互相不能攻伐，起码花了钱粮能够保证安全。
最上进也是最强的那一档是邾国，作为鲁国禁脔，勾搭齐桓公升子爵，勾搭晋国报安全，勾结莒国打鲁国，当着鲁僖公面两次横穿鲁国打他舅国须句，后来更是覆灭周公旦三子之茅国。
但是事情是理想的，人却总不是理想状态。
读历史的时候从上帝视角看总有各种脑残行动，但是落在本人面前，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历史上的尘埃落在人身上就是大山，而人面对大山的时候总会丑态百出。
于戎国而言当然是如此。
这个国家就是个奇葩，你说能被混乱的卫国一言灭掉的能有什么实力？
但是这个戎国没有实力偏偏还十分出挑。
人家卫后庄公都焦头烂额的登上城墙都能一眼看到戎邑的旗帜；
后来被吞并了，卫后庄公被执政卿石圃挑动工匠造反（这是什么暴风城的石工兄弟会造反讨薪剧情），卫后庄公翻北墙而跑，戎人杀死了了卫后庄公的两个儿子，还把卫后庄公抓到戎邑杀了；
这种人能有什么好思路？
熟知历史剧情的闵黑肩就这么静静的坐到半晚，当然是能够看到戎邑那不到两米的矮土墙内一阵阵火光照耀了小半片天。
“果然。”闵黑肩笑了笑，随手推了推身边一起出征的随从贰，他这个中农夫也因功提拔到上农夫，有壹的阶级跨越，他也是有了些上进心：
“叫醒所有人，准备好武器。”
虽然闵黑肩没有攻城灭国的意愿——这年头攻城实在太费劲。
邾国还是鲁国附庸的时候吞并了同样是鲁国附庸的咸国，鲁桓公七年久攻不下之后，直接焚烧了被邾国占领的咸丘。
中原霸主晋悼公的联军打个逼阳都费劲（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鲁国深度参与，在自己史书当然大书特书）。
起码为了戎国这个小国暴露自己的攻城器械，闵黑肩是认为不划算的。
但是戎国要主动寻死，闵黑肩可没有放手的道理。
被俘获的郑国周人得到了释放，并且可以确定去鲁国可以做人上人之后，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相当不错的。
这一个白天的抓捕，虽然人是给闵黑肩、竖牛他们这些封建主，但是各种粮食、布帛的，还是落在了各自的手中。
周王畿从来不是一片孱弱的国度。
西周的作战方式就是以畿内诸侯兼卿士为将，以王畿六师、八师为主力，对东则辅以齐鲁之兵，对南则加之汉阳诸姬。
关中的王畿被犬戎肆掠，但是东周时期在秦国组织下已经开始转守为攻，洛阳盆地中的王畿大量被晋国吞并，却是成就了霸主的威名。
简单来说主观能动性被完全调动的郑国周人爆发出的组织力不是一般的高，很快就在一边人传人的低呼中全部苏醒，在营地不多的火炬中列好了阵型。
“我有点不舍得把这些周人换出去了。”闵黑肩看着在微亮的营地火炬下集结起来的周人，又那么一瞬间的怀疑着人生。
这一步棋是不是下错了。
“要不咱们……”贰没有壹的谨慎，也没有展黄的絮叨，但是开口还是为了让闵黑肩好受。
“算了，既然都答应了，反悔反倒是小家子气了。”
闵黑肩很快就自己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鲁人的国族认同，就必须得放弃周人这一传统政治基本盘。
毕竟基本盘本身就是用来放弃的——山河四省就是最典型案例。
戎人的准备并不机密，毕竟不参与中原诸侯盟会就无法学会春秋最顶级的战术战略，本身体量太小更多可能就是和卫曹之间有些村级群架。
人马的嘶喊足以壮气魄，点燃的火把让夜盲症的士卒有了视野，但是也破坏了夜袭的突然性。
这么一支莽撞的戎人军队，刚刚打开城门的先锋就正好和闵黑肩对上了视野。
“就这？”难得有装逼的机会，闵黑肩怎么可能放弃。
只不过贰是真的二，一点没有给闵黑肩准备的机会，就挥动着马缰驱赶着战马朝着戎邑大门冲去！
这一下子戎人懵了，先秦之所以流行战车，是因为平原地形上四匹马拉着的战车和坦克没有太多区别，任何人直接被冲撞过去基本上是有死无伤。
刚刚打开的戎邑大门，先锋面对闵黑肩的战车已经有胆怯，但是后面的戎人还在往前推搡。
当然这对闵黑肩也是一个挑战，手上弓箭盲射门洞，总能够射杀几个倒霉蛋，战车的轰鸣声音让戎人终于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
闵黑肩的站车飞快的碾过一众戎人，这个时候的贰就表现出了足够的驾驭能力。
“没想到你还有东野稷之能。”
闵黑肩最担心的是戎人堵在门洞中，战车就和撞肉墙一样撞不开，但是戎人胆怯终于还是后退了。
闵黑肩总不能夸敌人胆怯吧，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当然是得夸夸贰。
东野稷是鲁庄公的御手，《庄子》记载庄公认为即使是造父也超不过他，结果炫耀技能被庄公抬杠，让他整一百次，活生生把马累死。
闵黑肩既然已经冲进戎邑，之后的竖牛战车当然是继续巩固战果，冲入戎邑门口守住，再往后面一百四十四个鲁国步卒，想同数量的郑国周人，再加上了更多的老弱一起冲锋，那动静就连卫国城邑都传来火光。